秋雨醉传奇之五 浴火重生
著述既成，苍氏即欲归隐，向酋长请辞，酋长不允，如此者三。酋长知国师去意已决，不可挽留，遂择吉日为国师饯行。是日，阴雨漠漠，酋长率百官于仁怀亭设宴，宴罢，但见十里长亭，万民列队，如丧考妣。酋长内心五味杂陈，多次欲言又上。
酋长顿首拜曰：“吾欲传国于太子，追随国师而去，常侍国师左右以备驱驰，可乎？”
苍曰：“大王之言差矣！且不论太子年幼，大王弃国就虚，止为一人，独不怜天下苍生乎？”
酋长泣曰：“国师即天下苍生矣！”
苍曰：“此苍生非彼苍生，顾一苍生而失众苍生，不亦谬乎？”
酋长再三请求，苍氏坚决不允。
酋长见国师不为所动，涕泗横流，哽咽道：“国师心意既决，吾何敢强求，只今吾心乱如麻，国师一去，吾必心碎矣，恐不久于世，此去，岂无一言以相赐乎？”
苍氏颇为感动，不禁潸然泪下，遂以袖频频拭泪，语重心长而对曰：“余久历江湖，遍尝人间百味，终贵为国师民傅，桃李满天下，今又得佳酿，济百姓，安天下，此生足矣！忆往昔，细思量，窃以为天具秉赋不如读万卷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高人指路，高人指路不如贵人相助。余少具天赋······得海岛白须高人指路，一路向西登陆中土，得米国曲子相助得入大郎。又因贵人秋雨而得佳酿，助兴琴瑟，以醉世人。春风秋雨时事移，世人以酒助兴，求醉得醉，须醒即醒，不亦快乎？一言以蔽之，世间万物乃造物之无尽藏也，唯赤水窖泥，属大郎得天独厚之资，乃秋雨醉之魂也，而秋雨醉乃琴瑟和谐、天下太平之必需也，故大郎宜将秋雨醉之方秘而不宣，秋雨醉之酒天下公售，如此则可民富国强，得天下之大利而广施仁义，则逐鹿问鼎之势成矣！虽不争霸，则可号令江湖，威震天下也。”
酋长大喜，遂命人取出国酒秋雨醉，各酙一爵，含泪举爵对饮。此时秋风乍起，细雨初降，境况甚是潇瑟，苍氏叹曰：“秋风秋雨醉煞人！”
随从史官有感而作《秋雨歌》，又名《赤水歌》，歌曰：
“雨潇潇兮赤水凉，
国师一去兮走他乡。
调琴瑟兮酿琼浆，
穿江过海兮飘酱香。”
乐官有吹筒箫者，依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众皆凛然。
二人饮罢再拜，苍君遂疾步向前，大步流星至赤水河畔，弃岸登舟，顺流而去，须臾不见，唯听得江上渔者击桨而歌曰：
“啊！啊！啊！
赤水美景九月天哩，
秋雨如酒枫如胭呐。
大爱万里来传艺，
无私功成即隐归。
一年教得阴阳技，
三年酿得秋雨醉。
若是国呀师呀肯收留，
吾不封侯愿追随。
嗨！嗨！嗨！
······”
歌声此起彼伏，飘于江上，回荡山间。酋长及众官怏怏，怅然而归。
苍氏一别，酋长情志不抒，三月而薨，太子依遗诏将《秋雨醉谱》正本陪葬王陵。太子曾有私抄副本，因宫内失火尽毁，故秋雨醉酿造法唯以工匠口耳相传，三代而后，多有悖于原法。苍氏此去郞国，中土之人鲜见其踪。然其传说不绝，或云苍与申城侯垂钓于黄浦江畔，或云其与江夏侯同登珞珈山，或云其与燕王把酒言欢于蓟城，或云其与吐番赞普骑牦牛游于青唐城······不一而足，或言之凿凿，或人云亦云，世人莫辨真伪。然世人虽不见苍氏，而苍氏传说口口相传，芳名永驻世间。
后数世，中土华武大帝闻郎国有佳酿，品后赞不绝口，即向酋长索要秘方。然经数百年，世间已确无此方，酋长何以进献？武帝以为酋长以奇货可居，挟技自傲，据此邀功而抗命不遵，竟遺大军灭郎国，并派兵驻扎，大搜境内，掘地三尺以寻秘方，终不得方，于是将郎国析置郡县乃罢。
今有沪上大贾贺若氏，捐资野郎国故地，援建学堂，奠基之时，掘得一古墓，乃当年大郎酋长之陵，考古学家名为“郎陵”。陵内陪葬之物瞬间遭抢，有司闻声而动，怎奈已是人去陵空，空余狼籍满地。贺若氏痛心疾首，乃花重金购得散佚世间之《秋雨醉谱》。此谱为竹简，贺若氏委人整理成书，方知秋雨醉乃酱香之鼻祖，今世之酱酒，皆由其衍生，然历经百世，以讹传讹，多有谬误。虽其故地茅台所产之酒乃一脉相承，然亦未全承其衣钵，如酱香独门秘技窖泥与酒曲，其收集、制作、储藏，《谱》中皆有详载，而今之酱酒仅凭工匠揣度。其余关键技术失传之处近六十处。今之酿法错误之处亦颇多，据《谱》记载，惊蛰至清明制曲，而故地茅台却端午制曲，此误一也；秋分至重阳下沙，而茅台却重阳下沙，此误二也；曲料用大麦、小麦、燕麦及荞麦杂粹，而茅台仅用小麦制曲，此误三也······凡此种种，有误近五十处。贺若氏征集民间酒师，依古法酿得秋雨醉，吾幸得一瓢饮，果然口齿留香，回味悠长，杯空余香蝶自来，他酒不可同日而语。
因故郎酋长陵墓被抢之时，众人只顾哄抢金银珠玉等财宝，皆不以古简为宝，竟于践踏之中，将古简损毁，几不能复原。后有考古家联袂史家抢救整理部分竹简，译为今文，发现其竟为古郎国史，应为当时史官所作，今止译出残书二卷，遂定为《郎陵纪年》，殊为可惜。残卷详载苍老师以琴瑟绝技启迪民众，功成归隐等江湖往事，以及偶遇高人得以精研佳酿秋雨醉而醇化世人世风。如此，令人方知苍老师及秋雨醉之事，古郎故地有关苍老师传说得以与史书印证，今郎地佳酿亦得以正本溯源。
亦有史家以《郎陵纪年》所载乃后世伪作，认为苍老师虽有传说，然史既无载，定无此人，乃虚幻神话人物；秋雨醉乃古郎民之图腾，即对赤水神秘力量之敬仰。双方争论不休，乃当今史界一大公案。今摘录《郎陵纪年》中《琴瑟志·苍老师秋雨醉传》之按语如下，以飨读者。
“······郎史公曰：《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余读苍氏书，观其画作，饮其佳酿，想见其为人。其一心为民，两度封侯，三为国师，四渡赤水······九制国酒。自古至今，天下贤良之人众矣，当时多荣耀至极，故去则寂寞无名。苍氏乃东瀛布衣，起于弹丸之地，扬名泱□（应当为泱）中土，宗之者多，慕之者众。何也？不计名利，无惧非议，一力为公，虽穷困□（应当为潦）倒，仍胸怀天下；虽位极人臣，仍心系百姓。其久历艰险，终遇贵人，传琴瑟技，酿秋雨醉，调合阴阳，和□（应当为谐）世间，为人导师，民受其恩，国得其利，功成身退，不恋名利，虽古之圣□（应当为人或贤），岂可得乎？故琴圣、瑟王之名，非其而谁？是为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