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的作家、对语言有特殊敏感的诗人,对语言的特殊表达的准确性、信息的携带能力会有很高的敏感(度),尤其当代很多杰出诗人对语言的敏感非常高,因此他们在使用语言时会非常审慎,对浓重的、固定化的词语的使用很谨慎,这种谨慎使得我们在使用语言的时候有自己的态度。
我们举例说,在十多年前,我和一些朋友在当时比较有名的天涯社区,做了一个小小的行为艺术,当时我们提出对一些陈词滥调进行分门别类,进行归纳,有种词我们称之为官样话语,本身被使用过度,就好像一根骨头被煮的太烂了,汤和骨头掺水太多,已经没有味道。这样的词会在很多官样文本中看到,官样文本会导致很多词产生了极其乏味和苍白的情况。给大家举例子:“喜笑颜开”、“大快人心”、“奔走相告”、“普天同庆”,这样的说法在一些特殊场合下用的很多,但很少人会去深刻地理解和分析背后的意义。但对于一个对写作非常敏感的写作者来说,他必须区分这些词。区分它们有特殊的办法:一种就是弃而不用,隔离它;另外一种办法就是改造它,如“喜大普奔”。我们现在看到各位同学的自我介绍,可以用一个词叫“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革命的目标走到一起。”这个词在我和葛红兵老师的年龄段,应该说比我们长10岁左右的年龄段,用的非常非常的溜,这是一个典型的革命话语,今天我们能不能用这样的词来表达呢?我相信可能会有同学会问到这个问题。我觉得这样的词语包括刚才“喜笑颜开” 、“奔走相告”的字眼,本身是存在,它能不能用呢?关键在于我们如何使用,我们说,刚才那句话用在某一个人在特定时期的说话上是可以的。状况就是我们在戏谑、反讽、幽默的语境下使用这样的词语,而使得一个旧词翻新成为一个新词,传达出新的意义,这样的使用是有意义的,甚至会传达出特殊的意义。
最近两我年在研究流行词,把流行词做了归纳,也写了了大概65个流行词。今天晚上还要写一个新的。这么多流行词,大家可能知道,小朋友们喜欢说“脑洞大开”啦,街上的普通小白领喜欢用“逼格很高”啦、“屌丝”啦这些词,还有类似“潜规则”这样的词。作为一个分类,我们会发现有些词是旧词翻新的、有些秽词漂白的、有些词是旧词组合合成的、还有一些词可以说是同音同义转译的,很鲜明的例子就是“草泥马”这个词,我们不说这些词能不能用。这些词有很多生成方式,我们作为一个作家肯定会碰到这样的词,我们在使用的时候能不能不假思索地使用这些词,这个就需要斟酌。
说到这些词的时候,我把他们分为两种不同的属性,一个叫“固定词”,一个叫”流行期中的新鲜词”,我们可以再想一个更妥帖的词来命名它。固定的稳定的是哪一类流行词?就是类似“潜规则”这样的词。“潜规则”这个词是著名学者吴思先生,在写一个专栏文章中提到的,现在十多年过去之后,这个词已经成为我们命名某一状态的最合适的词语,而且也是最简洁有力的,今天离开这个词我们很难更简洁有效地表达这个现象。因此这样的词,我称之为“稳定词”。这样的词,实际上是可以收入一部编纂得法的词典里。目前我们的现汉词典的编纂,我个人并不满意,如果是一个有效的词典编纂,类似网络词典“维基百科”,当然它不仅仅是个词典,这样的编纂模式,他一定会审慎地进行区别、归纳,并加以折用,这样的折用,时期不能离得太远。
现在我们的现汉词典十几年修订一次,而且是一帮思想非常正确的先生在控制这些语言,这可能是不能跟上我们今天表达的需要。我们今天的需要是:既要运用传统已有的词语,也要运用新鲜词。在这个语言的运用层面上,我个人处在一个相对激进的态度上。但是我自己在写作,尤其是散文和小说上,我还是(采用)相对持正的方式。一般特别火热特别流行的的词语,我是不会不假思索地运用进去,除非是人物必须要用这样的话才符合现在的社会状况,通过他的嘴巴说出来我会用,但我不会用一个简单的现代流行词放在我的叙事语言里。因此我们分开“对话语言”与“叙事语言”,就会知道这些词需要分类的使用才能使语言更具修辞性。
这里我们简单地做一个小小的结,我本人对于词语是很敏感的,对那些陈词滥调、俗语套语,我们如何去处理它?其实是每一个作家都需要特别关注的(问题)。我十多年前编发过一个年轻作家的作品,这个年轻作家后来当了凤凰网的总裁好像。当时发了他两个中篇。他跟我讲,他在写作中坚决不使用成语,那些大家说烂的词他是绝对不用的。这是很特别的一个爱好,大家倒不一定说永远不用,但是要非常谨慎地用才好,这样的话才会有新的信息传递出来。
我前不久在福建安溪,出席了黄永玉先生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的第二部《八年》的发布会,当时我做了一个十分钟三十一秒的演讲,我谈到黄永玉先生的语言是是我现在看到的最好的现代汉语:既有典雅的前辈们的修辞的方式,同时活性非常强,因为很多来自本乡本土具体的活的语言中提炼出的语言。因此他非常鲜活,这种语言在语言的表达上就极其有利,特别有弹性。黄先生曾经也说过,他说,“我在写作的时候特别不喜欢使用那些陈腐不堪的现代成语,也非常讨厌使用那些僵化的,过去的成语。”我觉得他一个90多岁的老先生,尚且有这么大的词语的敏感(度),我个人是非常佩服的。我说知道的,目前一流的作家,对成语、俗语、套语的使用都非常谨慎。我还有一个特别的癖好,我特别讨厌有人在论文里写到“从某种程度上”这个词,也特别讨厌有人用到“众所周知”这个词。
休息一下,大家简短交流。我喝口水。
各位同学,那我们就继续了,刚才忍不住冲出去到客厅里,吃了一大堆荔枝——“妃子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我想大家在中学都背过这首诗,是多么的“名句”。我们小时候大概没背过,现在中学里有。怎么解释的?如果用阶级斗争来解析,那是非常吓人的,好像贵妃吃个荔枝,把人都累垮了。这样的解释有没有道理?我现在不做一个仲裁官。有没有同学知道山顶千门次第开,这个写杨贵妃吃的妃子笑的荔枝是哪里来的?我后来看一个资料解释说,实际上当时的荔枝并不是从岭南过去的,而是从哪里呢?从现在靠近三峡和万县附近的一个地方出产荔枝。我并没有想到川东地区,现在属于重庆,我过去真没有想到川东地区也产荔枝,而且现在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