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各位同学,我有些急不可耐,来和大家交流,提前两分钟,先和大家打个招呼。
我们第一课,来讲的是文学中的语言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很大,不是一节课简简单单地讲就能讲得清楚,但我们不妨从语言的特殊角度进行切入。我一直在做一个小小的比喻——人类文明的底层操作系统是我们的语言,这个是非常重要的,其他的文明形态都是APP。
那么语言本身具有非常丰富的可表述性。语言的魅力我相信可以用两个例子佐证,一个是《圣经》里的说法:公元2000年前的巴比伦人非常聪明,他们建造巴别塔企图到达天庭,快要到达时,上帝感到有些不对头,这些人到达天庭就会成为天堂的新移民,就像后来的中东移民移到欧洲一样,人数太多会导致天堂人满为患,大家都当神仙,那神仙就不值钱了。所以,上帝想了个办法就是变乱他们的语言,让他们彼此听不懂,这个(故事)我想大家都听到过。现在有各种语言形式,西方的字母语言,东方的符号语言系统,也有过去的楔形文字这种符号,后来又消失的语言。
那么关于语言,还有另外一种可做的比喻——语言有魔力。这一点在我们东西方文明中都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表述,那就是咒语。我们中国古代的道教文化里面修仙是一个非常大的门类。我的老家有一个城市叫惠州,那里有个罗浮山,山上有个神仙叫葛洪,是东晋时期一个修道神仙。神仙在修道时除了炼丹,还会修炼各种咒语,这些强有力的咒语可以唤来天上的神明和地上的鬼灵,同时可能会突破凡人能力的屏障。如果各位看唐传奇以及随后的谈狐论人的聊斋志异,我们会知道,在仙界有很多分类,但是天仙、地仙、人仙、神仙、鬼仙会不同的咒语。
估计大家会很熟悉,孙悟空在一个国度碰到了鹿力大仙、羊力大仙、虎力大仙,这三位大仙可以称之为道家派的修道异士,(道家)神仙本身有很多自己特殊的法术,这三位大仙是真的可以通过符咒拘来天上的雷公雨师风婆,是真正的法术,不是不行的。
因此,咒语本身给我们带来的特殊理解就是这些含有魔力和法力的咒语本身是有超人的力量,甚至是超自然的力量。大家想象一下,天离地很远,妖怪、神仙、法师他们的咒语怎么会这么快到达天庭?他们一定有一个特殊的传输系统。现在我们可以说天上的人也用微信,我们一发就发去了。然而过去没有微信,他们咒语的是如何这么迅捷地直达天庭?我们想一想,其中包含一些特别的想象。我们就会说语言具有穿透屏障的力量。回过头来讲,西方的魔法师现象,这个文化有着非常漫长和悠久的历史,《魔戒》以及其继承者《哈利波特》,其实里面很多的异人,当然也有那些非人类的生灵:如指环王里的精灵们,哈利波特里以伏地魔为代表的邪派和以哈利、邓布利多为首的正派的对决。里面涉及到的语言就有各种各样的咒语,最厉害的——黑魔法。我想我们在座的年轻的朋友都会看过,里面有黑魔法。这种黑魔法,可能类似阿瓦达索命咒,是被魔法部禁止的,因为它会杀害生灵。但是黑魔法有个特点,黑魔法一定是带着鲜血的。鲜血和人的生命的夺取,是黑暗势力黑魔法的一个非常有力的一个符咒。所以,回过头看我们的《水浒传》,上梁山的兄弟他们身上都要带着血案,“血”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不谈神仙和符咒是否真实存在,而是上古或中古以来除了我们不长的200多年的现代科技历史之外,长期以来(人类)对语言的魔力都有非常大的敬畏。中国的造字传说中有“惊天地泣鬼神”,因为人如果掌握了语言和文字就会有突破性进展,这就是文明的进展。在《圣经》中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这个“光”很多人解释为“文明”,是蛇诱骗了夏娃吃苹果(后)而看到的一切。文明意味着认识。这种认识分开了人和自然的关系,分开男女的关系,分开了自我和外界的关系,分开了彼此的关系。
语言本身既是一种认识,同时也是一种我与他,主体与客体的隔离。今天我们的语言实际上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隔离,这种隔离就其表面意义上讲如法语和中文的隔离,德语或法语和印度语的隔离,这种隔离本身是需要通译官来翻译的,语言一旦不通,信息就无法达到交流。在同一语系里,当然也会存在一模一样的状况。语言的通畅是传递信息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途径,信息的传递,是携带着满满的信息和能量的,如果不能有效地运载和传递你想表达的信息,这个语言就是无效的。对于这一点的理解,《哈利波特》的作者罗琳理解地非常透彻,在西方的魔法世界里会谈到练咒语需要很长(时间)的修炼。具体我不懂,但是我想他一定得练习怎么样念得更准确、更清晰、更有力,配以一定的魔法才有效。
我们很少看到中国式的咒语修炼需要付出这样的努力,这可能是东西方文化表达的差异的缘故。中国文化的表达带有某种特殊的“兴起式”的呈现力量,汉语的呈现力量源自本身的图像感。六书的前三种都具有一定的传统的图像特点,汉子在繁体字阶段都能望文生义。不知道同学们在中文系学“文字学”或“语言学”时有没有悟到一个问题:即汉字本身信息传递具有双重性,既有图像的直观性,又有音韵的音乐性,词组和不同的字组合在一起能形成一个特殊的信息流。上古语言和现在有很大不同,但文字本身承载的信息存在被变乱的可能或者被削弱的可能,上古这个字代表很多意义,现在我们削弱了它,使得这个字或者这个字组成的词的意义被减少了。
很多人谈到当代汉语的问题,说当代汉语和现代汉语白话文的方式跟古代文言文相比粗鄙化了,更明确地对比就是,当代的白话文跟现代的白话文对比粗鄙化了。更明确地说可能是49年后的当代汉语,与49年前与“五四运动”中间的白话文——当时的现代汉语,有了不同,不同在哪里?语言在后面的使用中被过滤掉了很多信息。所以究其本质来讲,语言是有阶级性的。同时语言学家又会找另一套理论来说语言是中性的,不一定有阶级性,或者没有阶级性。我不是语言学家,不给他下特殊的定义。回顾刚才的说法,我说语言是有隔离性的,在指明、指示、表达的同时,把人与人隔离,把物和物隔离。一旦物有名,一旦天下万物有了字和名,就像上帝要求亚当给天地万事万物命名一样,语言就分别出不同的事物,一旦有了分别,就像各种事物被隔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