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家又传噩耗

  第三章 王家又传噩耗

  第一节 起死回生

  每天晚上,更深夜静的时候,杜月娥就伏在床边,对王坚喋喋不休地倾诉,白天依然强打起精神,协助林松给王坚做治疗。

  一天,林松突然发现元帅的身上已经有些细微的汗水了,就告诉杜月娥可以从鼻子里灌药给他了。她只是点点头,却悄悄用勺子喂。

  杜月娥喊了几次,元帅像是有了知觉,嘴唇微微张开了一道小缝,但牙齿还是紧咬着的。她把汤勺倒过来,将他牙齿撬开一点点,再舀起不温不热的汤水灌下去。可是,汤药又从嘴角流出来了。

  她痛哭流涕,一边诉说,一边拿起一支麦管,将汤药轻轻地往他的嘴里吹……

  林松赶来,听说元帅能吞药水了,喜不自禁,赶紧修改药方。

  几天后,她喝了半口药,嘴对嘴吐进他的口中,似乎听到元帅吞咽的声音,她不敢相信。于是再喂了一口,她真的听见了“咕咚”一声,药水一滴没漏。

  慢慢地,她听到元帅的心跳加剧,她听出床上传出了元帅沉重喘气的声音。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胸脯,王坚平息了一阵,杜月娥居然看见他的喉结动了一下,他应该是饿了。于是,月娥开始问周嫂要米汤、蔬菜汤、肉汤、鱼汤,每天用汤来喂养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他居然都喝下去了。

  “姨妈,你受累了……”青苗听说公公能喝汤了,特意来探望,望着杜月娥充满红丝的眼睛,鬓角边有了几丝白发,说着自己眼睛也红了。

  还没说完,周嫂来报,说阮将军来了。

  阮思聪?这边“请”字还没有落音,那边人已经跨进门来了。他一进大厅就嚷嚷,看见客厅里的两个女人,也不理不睬,一甩腿就跨进王坚卧室里去,进门便大叫一声:“元帅呀,你怎么了啊?”

  青苗见阮思聪已经跪在父亲的床前,一个劲地用手拍着床沿:“元帅呀?您怎么人事不知了啊?”

  青苗好不容易盼到他哭诉的喘息间歇,赶紧问:“阮大哥,安节呢?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他难道不知父亲生病了吗?”

  阮思聪抬起泪眼,茫然地摇摇头:“他他他……他没有……”

  “没有什么?”

  阮思聪张着大嘴,哭叫出声来:“安节他,安节掉到长江里淹死了——”

  杜月娥脸变得煞白,以为青苗要号啕大哭,可她半天没动静,连阮思聪也有点意外,便站起来安慰道:“安节夫人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青苗杏眼圆瞪,指着阮思聪破口大骂:“你出门一趟也变坏了,满嘴跑舌头,胡说什么呀?”

  他匆匆道来:“本来他到常州,遇见贾似道的船到黄州,就被叫上船问钓鱼城情况去了……我们到京城向皇上禀报蒙哥死讯时,贾似道的使者也到了,带来了鄂州大捷的喜报……还说安节与敌激战,坠入江中,被江水冲走了……”

  青苗愤愤地说:“安节在嘉陵江边长大的,水性好得很,绝对不会淹死。阮大哥,你就告诉我,说安节死的人是谁?”

  “那人叫惠仲,缺了左耳朵,不信你问他。”

  “我不信我不信……”青苗终于崩溃了,转身突然跪倒在王坚的床前大放悲声,“爹爹呀,您怎么不说话啊!怎么不问问,您儿子怎么就死了啊?您为什么不说话?”

  杜月娥也陪着她掉泪,想起元帅该吃药了,就去拉青苗起来。她走到床边定住了,见王坚竟然闭着眼睛在流泪,泪水打湿了枕头,身子却一动也不动。青苗再也忍不住了,脚一跺,跑出去哭了,因为爹爹醒了是一件喜事,而丈夫生死不明是悲事啊。

  青苗擦干了眼泪,“噔噔噔”地跑到了张家。林容正在父母灵前念诵经文,扭头看见她跑进来,问起元帅与七月的情况。

  “七月水痘结壳子了,元帅能够喝肉汤,吃稀饭,掉眼泪了……”

  “阿弥陀佛,这都是大喜事啊。”

  “还有大噩耗——阮思聪回来说安节死了……”青苗说完,呜呜大哭。

  “怎么死的?”林容心中一惊。

  青苗双膝一弯,跪倒在林容的面前。“张夫人,拜托了,我把儿子交给你,我要下长江……他父亲生病,他也不管,他儿子出水痘,他也不问,老娘要把他拖回来。他当的什么官,家都不管,还能管百姓吗?”

  林容反复劝告她:“你公公既然苏醒了,等他同意了你才能走。最起码,你也得等我们家老爷回来。”

  青苗只得回家,远远地看见门口白花花的一片: 白色的绸带,白色的灯笼,进进出出的人也都是白衣白帽。她心里一咯噔,才出去一会儿工夫,难道老爷子就有了个好歹?

  老管家呜咽着:“少夫人,节哀顺变吧。难道您不知道,少爷他……”

  青苗挥动双臂,对大伙嚷嚷:“都给我回去,我们不办丧事。王家人命硬,元帅一天天好起来,安节打鞑子去了,说他死了,那是谣传。办喜事的时候没有请你们,你们也别给我丈夫办丧事……谁要给我乱说,我跟谁翻脸。”

  张珏回来了,与阮思远、史炤一起进了帅府。

  三将军一进门齐声喊道:“元帅,阮思聪是来下圣旨的。”

  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含含糊糊地说:“臣……接旨……”然后手脚拼命舞动,幅度不大,像是要起来的样子。张珏拉他起来,他又趴过去,翻身扑倒在床上。

  阮思聪大喜过望,这才上前说:“元帅,您派我到朝廷去给皇上报喜,皇上因为我们保卫钓鱼城有功,打死蒙哥和他的先锋元帅汪德臣有功,调你去临安上朝。”

  “好,好……”王坚从床上抬起头来,双眼放光,热泪滚流。

  阮思聪接着说:“我回来搬家眷,朝廷令我上山下旨,请元帅接旨。”

  在场的其他两个将军也同时跪下,听他展开一个黄卷宣读,原来,皇帝命王坚为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入朝为官。王坚趴在床上,连连点了几下脑袋,微微抬起手臂,颤抖着伸出巴掌,阮思聪就把圣旨送到他跟前,展开了让他看了又看,这才收起来,放到书桌上。

  王坚现在是彻底清醒了,发出了长叹之声。张珏略一沉思,再问阮思聪:“元帅调走,谁是接替之人?钓鱼城谁来主管?”

  阮思聪出去一趟,长了不少见识,说拟定好接替人选再赴命。

  张珏击掌道:“好,再等待皇帝下旨,最少也得半年时间,如果元帅能恢复起来就好了。”

  阮思远和史炤都怀疑:“半年之内,元帅能好起来?”

  “我相信内弟的医术,元帅原来水米不进的,现在一天比一天好了,如精心调理,加强锻炼,稍有微恙,也不妨碍他为官。”

  那两人连连点头,床上之人也含糊地应道:“是。”

  张珏对阮思聪说:“当初元帅被抬回来,简直人事不知。”

  “还是张将军内弟医术高超,起死回生啊。”阮思聪说。

  张珏含笑道:“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三分病,七分养,最主要的是,还有另一个功臣……”

  阮思远和史炤都问是谁?王坚含含糊糊吐出三个字:“杜、月、娥——二十……多年……我,负了……她……她,把我……唤醒的……”

  他依然吐字不清楚,但大家都听懂了。

  张珏排算了一下,说他手下有个小厨师,熬汤煎药不在话下,给元帅烧好吃的补补身子也好,品貌也不错,带到京城不掉份儿。

  阮思聪办事果断,说:“既然王立母亲与元帅曾有姻缘,不如让他们破镜重圆。”

  几人都望着王坚。他点点头,面部僵硬,笑不出来,但眼睛里流露出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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