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义军出师

  第三节 义军出师

  在给文天祥的信中,张世杰称: 伯颜先次军于盐山,后招降张某,某必然不能答应。元军便进攻,世杰坚守,而元军不得前进。乃走水路,舍新郢,而下汉江,目下已攻沙洋。军情紧急,请各处做好准备。

  文天祥见信大惊:“蒙古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李璇儿问道:“战况究竟如何?”

  文天祥阅罢书信,道:“还好有惊无险,我等也要做好准备了!”

  这封信同时发往长江一线的各城,众将收到此信,都明白元蒙新一轮的攻击即将开始。

  江万里因年老多病辞官后,其胞弟江万载便代替长兄事业,此时正在潭州文天祥处议论义军之事。

  见到张世杰的书信,江万载也紧张了起来:“情势不妙啊!张世杰虽然有心,但是新郢城只能做一时之阻挡,鄂州危矣!”

  文天祥痛心道:“当此之情势,朝廷竟然没有对策。鄂州重镇,必不能有失!”

  江万载慨然道:“鄱阳湖水军此刻正应出动!”

  当时,鄱阳湖水军交由江钰总领其事,于是江万载便对文天祥道:“吾将亲自领兵,驰援鄂州,此处诸番事宜,都交予你了!”

  文天祥肃然道:“江大人请放心去,宋瑞在此,必保证后勤,不令大军有后顾之忧。”

  江万载匆匆离去,当日便整装而发。

  且说江万载调配军队,并亲自率领一支义军晓行夜宿直往鄂州而去。

  江万载所乘将船,乃是由义军向民间船厂定制。当时,大宋的官方船厂大多接受宫廷及军队的订单,民船一般则由民间船厂制造,两厢互不干涉: 一是因为军方的战船自有一定的制式,甚至有些涉及机密;二是因为官方船厂向来对民船不屑一顾,民间一般并不愿意与官方船厂打交道。但是宋蒙开战以来,这种情况还是有所打破。因为战船的需求量增加,而以往所造的船,其制式已然被蒙军学去,所以大宋的官船厂必须造出更多种类、更多用途的战船来。因此,一些结构较为常见的战船就逐渐交由民间船厂制造。

  江万载这艘将船,由当时湘湖一带最大的船厂“鸿升船场”所造。此船平头高翘,船头压着水面,船身线条呈流线型,船上面是双层舱,甲板下又有底舱。船桅杆在船中偏后部,此时顺风,于是放了满帆。除此之外,底部有车轮四个,船两侧各有桨手十余人——这桨与轮共同作为战船的动力,是大宋特有的“车船”的典型制式。这艘船高大威猛,刚下水不过两月,在水中崭新发亮,船上挂着大大的义军旗帜,正载着士兵百余人顺水而去,剩下的大小战船呈翼状跟随其后。

  江万载此时就在这将船中,与这崭新的战船不相称的是,他的心情相当糟糕。他的面前,一个面带疲惫但精神抖擞的士卒半跪着,正向他汇报前方水路情况:“前方我军将到达余干县水路关卡。关卡有水寨一座,对北方和西边来的船只检查甚严。将军的书信已经送到守军的水寨中,守将说,如今军情紧急,所以查检格外严格些。虽听说有义军,但是并没有见过。为防止百密一疏,等将军书信验明真伪,或许明日便可以放行了!”

  “明日?”江万载苦笑,望了望外面的大好天光,“现在也不过巳时而已!”

  牙将闻言,便有点不耐烦:“嘿,偏在这时候认真起来!要真是元军来了,咱看他敢不敢提着刀上前?”这牙将姓李名版,本来是江氏乡党,平日好勇斗狠,打抱不平,颇有一点武艺。见义军招募,便在榜书下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就是这时候了,咱该去做大事啦。”说毕,便回家收拾了包袱,辞别妻儿,豪情满满地投奔江氏去了。江万载见他勇武热心,又因是乡党,便让他在义军里充作牙将,跟在自己左右。

  另有参谋吴纶道:“为防止百密一疏?不知道这防的又是甚!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咱要过,便走水,这水路怎么也不是他家的!”

  这参谋却是新近投奔来的,原来本是四川一个“船帮”手下的第二张座椅,被称为“智多星”。当年在水大王手下做事,整日与一帮“船帮子”为伍,所以又有另一项本事: 识得水文,懂得航船。刘整降元蒙后,四川大小船帮子,有的被屠杀,有的被收编,剩下的一些不愿意投到异族帐下讨生活,又在原地留不下的,便作鸟兽散了。吴纶算是有见识的,元蒙的屠刀还没有落下来,便带着一帮贴心的兄弟遁走江湖。吴纶在湘南结识楚宁,辗转知道了义军之事,于是折返往东北投奔了义军中。江氏义军中,勇猛的人不少,但是熟悉水文的并不多。虽说船帮子和水兵是两码事,但是这一帮精通水性、又懂得驾船的人还是受到了重视,吴纶便在江万载身边充作参谋。

  江万载有意问一问吴纶:“吴参军这么说,是有何看法?”

  吴纶道:“咱们义军组建有年余,水军训练也有气象。即便朝廷没有明文旨意,这鄱阳湖水系乃至于湘湖,有谁不知道江氏义军嘛?所以呢,这守将要么是胆小,没有朝廷上官旨意,便不敢放行,要是这样,咱们拿文大人帖子即可通行。也有可能这小小关卡水寨,靠的就是盘查的命令,便可以多一些财帛,不然怎么生活呢?要是这样,破费点钱财就是了。”

  吴纶嘿嘿一笑,又道:“这鄱阳湖水系纵横交叉,咱们何必走信河过余干呢?信河有一分支,可通鄱阳湖大湖,这时候水量丰沛,大船也勉强可以过得!”

  江万载惊喜道:“难道穿湖而过?湖上有雷雨潮汐风浪,须一精熟水文之人方可。”

  吴纶忙道:“江元帅稍安。并非吴纶精通鄱阳湖水文,但是我曾经看到过这里的水路图,这里确实曾有这么一条线路。凭我以往行船的经验,咱们大船穿湖而过未必不可,不是从正中间,而是沿着湖边绕行,这样既能保证大船吃水深度,不至于搁浅,视线还能开阔畅通无阻。此时不是雷雨的季节,若有雷雨,随时进入河汊即可保证安全。咱们这里有一种‘核桃舟’,又小又轻快,正好可以探路并在左右监察。”

  江万载又惊问道:“水路图?我知道襄阳会战之时,吕文焕上书朝廷,可令长江沿线各个水寨绘制各自区域的水文、水路以及水寨布防图,并由朝廷汇总成总图,以便于兵部筹谋决策。后来这份水路图就放在兵部了,不知你是在何处看到这水防图的?”

  吴纶也惊讶道:“竟然是水防图吗?我经过襄阳的时候,去朋友家做客,正好朋友在绘制水路图,便问我四川的水路如何,作为参考。我当时诧异,询问为何制图,他说吕文焕将军为便于协调附近水寨和行军,所以令他绘制一张具体的水路图。正好我从四川来,便询问我岷江、长江交汇处的水文气候。我当时好奇,就看了看,其图的范围包括川东、湘北、鄱阳湖水系、荆州,以至于下游的淮南……”

  吴纶一边说着,一边发现江万载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便停住了话头。

  江万载道:“照吴参谋所说,你所见的水路图,必是吕文焕所绘制的襄阳及其附近地区的水防图,乃是朝廷所需绘制的总图的一部分。难道吕文焕一开始就是自己想绘制水路图,只是说通朝廷以取得便利?吴参谋看到的水路图,倒不是机密,若与此地水寨设置及人手数目合二为一,那才真是水防图,定不会给无关人等看的了。那吕文焕手中一定有这荆襄一带的水防图!只是不知道,现在这图落到了何处……”

  说到这里,大家都想起来,吕文焕已然投降元蒙多时,不由得都严肃起来。

  因是义军,朝廷亦未有明文,所以沿路各水岸管卡并不提供方便,兼有小股元军扰乱,所以行军甚慢,如此行军数日,江万载内心焦躁却也无可奈何。此时船队停在信河,受到关卡所阻,不得前进。原本打算与宋廷驻防的水寨通融,也好互为援助,而当下,江万载见宋军迟缓,又兼忧心水防图之事,决定采纳吴纶的建议,先直走鄱阳湖内湖水路,后拿文天祥帖子开路,如此一来,义军的行程终于快了起来。江万载心里权衡: 大江沿线元军兵力势大,其中又以鄂州外围为最: 号称十万兵力,鄂州被围已是定局,自己这两万多水军,只可作为宋军的后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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