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秦夫人果然是一个有趣的奇女子,自从洛曦和慕慕成亲后,她一直各种暗示他们早点给子凡添个弟弟妹妹,但是自从慕慕被大夫诊断出不能生孩子后,她又通过各种例子说明不生孩子好。比如,她说王家媳妇自从几年前生了孩子后身材就走样了,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原来她是一个大美人,王家公子每次带她出去都很有面子,但现在王家公子基本都不带她出去了,因为怕他的兄弟笑话他。

  慕慕原来的伤心和愧疚在秦夫人和洛曦的努力下渐渐被冲淡,但她还是想给子凡妹妹,所以,在一次与洛曦外出游玩时,慕慕带回来一个小女孩,看着窗外盛开的花朵,慕慕说,你就叫荼蘼吧。

  子凡和秦夫人都很喜欢他们家的这个新成员,荼蘼渐渐长大,显现出了一项让乐王府所有人都很担忧的技能:荼蘼可以控制一些小动物。

  这是一项很厉害也很危险的技能。厉害是因为如果用得好是可以控制人的。而危险则是因为这是只有人鱼族才拥有的能力,当年洛旻不顾叠珂的感受娶了那位人鱼侧妃就是为了得到人鱼族的力量,如今荼蘼的这个能力一旦被人发现,王可能会介入这件事。

  乐王府上下都在拼命保守这个秘密,但是所有人的努力都败给了小女孩的情窦初开。大皇子洛琰风流倜傥,气度非凡,是那种很容易赢得女人芳心的年轻人,帝都的少女都梦想着嫁给洛琰,荼蘼也不例外。再加上荼蘼和洛琰的妹妹洛灵是好朋友,所以荼蘼见洛琰的机会多一点,洛琰对荼蘼的笑容也多一点,就这样,荼蘼沉迷了。

  荼蘼如果能嫁给洛琰并不是一件坏事,但坏事在离荼蘼成为王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的时候就发生了。

  王每年都会组织一次狩猎,荼蘼作为乐王爷的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但也作为家眷来到了狩猎场。在王一番慷慨激昂的开场白之后,各王室子弟纷纷开始大显身手,而荼蘼和洛灵跟着洛琰来到了猎场深处,洛灵说,这里有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幻兽。

  由于我们觉得荼蘼不是这段记忆的主角,所以没有跟着荼蘼去看那些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幻兽,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我们都是听人说的。

  他们说,当时一只异常凶猛的黑豹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突然向大皇子他们扑去,所有人吓坏了,只有大皇子一人反应过来想要去制服它,却被那黑豹按在了地上。

  他们说,大皇子想推开他身上的黑豹却用不上力,那黑豹的幻术大概有一个普通幻术师那么强。

  他们说,当时情况非常紧急,人们想用幻术把黑豹制服却发现自己用不了任何幻术,小公主想要用刀把黑豹杀死却被大皇子命令保护好公主的众人拉着不许靠近。

  他们说,乐王府的荼蘼小姐慢慢走近黑豹,那黑豹看着她很长时间之后慢慢放开了大皇子走回深山。

  这些都是目睹了那一场意外的人回来之后说的,不知有几分真假,但是,荼蘼能控制动物的能力大概已经被察觉了,所以,她才会在狩猎结束后被王请到宫中,王说,让荼蘼到宫里住,和小公主一起学习幻术。

  乐王府所有人都知道王想要干什么却束手无策,直到那天,秦夫人把洛曦叫到房间,交给他一颗珠子。

  “这颗还魂珠,王一直想要得到它,你拿去把荼蘼带回来吧。”

  “母亲,这是父亲留给您唯一的东西,况且这还魂珠……”

  “你父亲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是你,还魂珠现在就是用来救荼蘼的性命,你快去,荼蘼还那么小,一个人在宫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荼蘼终于回家了,代价是那颗无价的还魂珠。人们常说,有些东西你不用的时候它总在眼前,当你要用它的时候,它就不在了。据我多年经验,这句话是非常正确的,而还魂珠再一次证明了这句话的权威性。

  慕慕生病了,看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他们都说,慕慕只剩下三个月的命了。一时间,乐王府再一次笼罩在乌云中,洛曦的担忧和害怕从不在慕慕面前展示出来,在众人面前他一直是一个镇定沉稳的乐王爷,但是他不断消瘦的身体出卖了他。

  慕慕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在洛曦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道士敲开了乐王府的大门,他自称自己是几十年前把还魂珠赠给洛霆的那位道士。

  “听说,王爷最近在找大夫。”

  “道长也懂医术?”

  “我前几天为尊夫人算了一卦,夫人的命数将近,恐怕药王来了也无力回天。”

  “那道长可有什么办法?”

  “既然已经无力回天,那就唯有改命。”

  “如何改?”

  “我给你父亲的还魂珠,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也许可以试一试。”

  “还魂珠已经不在乐王府了。”

  “如果没有还魂珠,贫道才疏学浅,实在无力回天。”

  “道长能否再想想其他办法?”

  “办法倒还有一个,但是几乎无人能办到。”

  “道长请说。”

  “鲛人族血统最纯正之人的心脏,也可一试。”

  “道长给我几天时间,请道长一定救救慕慕。”

  “那我就在这里等王爷带还魂珠回来。”

  “多谢道长,不知除了还魂珠,道长是否还需要什么东西?”

  “有还魂珠就行,但是这种逆天的东西不一定会成功,还魂珠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它的神力的。而且,还魂珠虽可以救人性命,却只能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安稳地存放二十四年,二十四年之后,需每日用一碗鲜血来续命。”

  “只要能救慕慕,哪怕机会很渺茫,也要试一试。”

  听完洛曦和那道士的对话,突然觉得信息量好大,就连旁边的小柒也难得的一本正经。

  “像还魂珠这样相当于神物的东西,不可能会有那么多,所以你身上的那一颗会不会就是洛曦给了王的那一颗?”

  “你的意思是,我跟王室有关系?”

  “你是在很小的时候被城主从奥古大陆带回去玉城雪岭的,也许你和王室关系匪浅。”

  “但是据史书记载,再过一个月皇宫就会发生宫变,这段时间,并没有公主出生。”

  “这个问题我们先放一放,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还魂珠并不是那么好用。”

  “你之前说有人要靠每日一碗鲜血来续命,就是在老头那里听来的吗?”

  “对,我当时以为老头只是在说一个得了怪病的人,并不知道还魂珠的事。”

  “所以,会不会是洛曦发动的宫变?”

  “有可能,洛曦的父亲因王而死,女儿之前又被王囚禁,现在慕慕需要还魂珠,如果洛曦得不到的话,所有的新仇旧恨,洛曦真的会发动宫变。”

  “但是那颗还魂珠到底去了哪里?慕慕死了,洛曦肯定没有得到,后来的史书上只有无音琴在珑兮帝国的皇宫里的消息,并没有还魂珠的记载。如果那颗还魂珠就是我这一颗的话,那它是怎么到我这里的?我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

  “如果你和王室没有关系,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城主偷的?”

  “不知道,我现在有点混乱。如果还魂珠是师父偷的,那他为什么不把无音琴一起偷了?这样不就省事多了吗?”

  “可能城主觉得一次偷太多东西不好。”

  “天啊,还没从失恋的阴影走出来现在又让我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四岁,还让我开始怀疑人生,我觉得上天一定是准备让我去拯救世界。”

  “听人说,上天让一个人去做一件大事之前,都会先让他饿一段时间肚子。”

  “那我可能会在拯救世界之前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经病。反正我都活不过二十四岁了,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你真的不试一下用那个方法吗?说不定你会喜欢那种感觉。”

  “谁会喜欢当吸血鬼啊?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好一点,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世上很多事情都事与愿违,比如说洛曦向王要回还魂珠的愿望。洛曦在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慕慕派人来叫他回去,那女婢说,王妃快要不行了。女婢还没说完,洛曦就已经不见了。

  两人的床上,洛曦抱着慕慕在低声安慰,他怀里的人早已看不出她原来灵动美丽的样子。

  慕慕努力抓着洛曦的手:“洛曦,我不能再陪你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我会在那边乖乖地等你来找我。”

  洛曦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可以,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王说过两天就把还魂珠给我,你再等我两天,我要你陪我到老。”

  慕慕摇了摇头:“不行了,我要走了。你在这里帮我照顾好子凡,荼蘼还有母亲,我先到那边看看,到时候你来了,我可以带你参观。”

  洛曦的手抱得更紧:“不要,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去把还魂珠拿回来。”

  慕慕拉着要走的洛曦:“洛曦,我想喝你做的绿豆汤。”

  洛曦深深看了慕慕一眼:“好,你等我,我现在就去做。”

  洛曦是在厨房里听到慕慕去世的消息的,那一刻,他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慕慕去世后,那道士也走了,但是又有一个人来到了乐王府,但她似乎不是从门口进来的。

  那时洛曦正在怀念自己的亡妻,一个老婆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洛曦,人死了,也可以用还魂珠复生。”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你很爱慕慕,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你就是那个老婆婆?”

  “对,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别无选择。”

  “我要取而代之。”

  我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小柒:“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小柒拍了一下我的手:“奥古大陆有一个传说,有一个面貌丑陋的老婆婆在奥古大陆到处流浪,她说她可以帮助人实现一个愿望,但愿望实现后她要从许愿者身上取一样东西。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从来没有人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因为许过愿的人之后都消失了,既没有人,也没有尸。”

  我恍然大悟:“原来传说是真的。那代价是什么?”

  小柒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向那老婆婆许过愿。但是一看那老婆婆就不像是会做亏本生意的人,那代价应该不简单。”

  许愿的代价终于在洛曦登基的那一天被揭开了真面目。洛曦经过半年的准备,终于在洛灵大婚前发动了宫变,洛旻被杀,他的侧妃岚姬早在洛曦的人进入皇宫前就已经离开了皇宫。洛曦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还魂珠,他怀疑在洛琰和洛灵兄妹身上,对两人赶尽杀绝,但最终两人都失踪了,不见人也不见尸。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小女儿荼蘼。

  洛曦最终没能复活慕慕。在他登基的那一天,洛曦突然变成了一个老头,看着他满头的白发,我们突然明白,实现的愿望是用自己的时间来交换的。

  洛曦退位给他儿子子凡,从此消失在天下人面前,自己一人住在我们进来之前的那间屋子。人们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了,但其实他只是隐姓埋名地独自煮着绿豆汤怀念着和慕慕在一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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