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位风云 第一节 曾布: 斗争与博弈

  第二章 相位风云

  第一节 曾布: 斗争与博弈

  右相府内。

  曾布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一边饮茶,一边凝视着桌上的一副象棋残局,全神贯注。他可算得上是东京汴梁城内的象棋第一爱好者,总会为研究棋谱而废寝忘食。但是相比弈棋而言,他更痴迷于现实中的斗争与博弈,他最享受对手在他面前倒下的样子,在他看来,这是比日落、退潮更为美丽的景象。

  此刻曾布正盯着残局出神,他的管家走了进来,似乎有事禀报,刚开口叫了声老爷,却被曾布制止,示意不要打断他的思路。管家只得闭嘴,退到一旁静候着。曾布继续看棋,隔了许久他突然一拍大腿,似乎是想到了破解之法,面露欣喜,终于从象棋的世界里跳脱出来,他看到管家正站在一旁,便问道:“何事?”

  管家答道:“左司谏吴材求见,正在府门外等候。”

  曾布一听,站起身来,斥责道:“混账奴才!岂能让客人等在门外?速速迎进来!”管家有些委屈地应了声,便到府门外迎接。

  不多时,左司谏吴材便被引到了正厅,他向曾布行了个礼:“下官拜见曾右相。”曾布热情地上前扶起吴材,道:“免礼免礼。圣取啊,方才是下人不懂礼节,未及时向我禀报,让你久等了,请你多多担待。”吴材起身,见堂堂右相对自己竟如此亲和,内心深受感动,道:“谢右相体恤,下官也是刚到而已,不知右相此次召见下官有何吩咐?”

  曾布一面请吴材入座,一面答道:“其实也无特别之事,素闻圣取博学多才,性格刚正,敢于直谏。本相爱才,也敬重正直之士,一直想结交你这样的青年才俊。”

  吴材虽知这样的溢美之词只是客气,曾布请自己来也绝不只是结交青年才俊这么简单,但是内心还是十分欢欣鼓舞,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忙谦虚道:“右相抬举下官了。”

  曾布把左司谏叫来,当然是有着重要的用意。他觊觎左相之位,但当时却偏偏让那韩忠彦渔翁得利,现在的曾布虽然因为拥立徽宗有功,被拜为右相,但他仍然不甘心位列韩忠彦之下。在他看来,韩忠彦平庸无能,又有着几分懦弱,跟自己的雄才韬略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曾布屡次在早朝时与韩忠彦对着干,并总能占据上风,将许多大事的决定权都夺了过来,但他还是满足,非得把韩忠彦赶下台,取而代之不可。

  作为右相,曾布不便直接上奏弹劾左相韩忠彦,便想要通过收买司谏来达成目的,因此对吴材的态度很温和。实际上,以曾布跋扈的性格,绝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至于眼前这个小小的左司谏吴材,只是他即将要启用的一颗小小的棋子罢了。

  曾布试探性地问道:“依圣取之见,韩忠彦这个宰相当得如何?”吴材一听,手上一颤,差点把杯里的茶水洒出来。他知道曾布和韩忠彦向来不和,在曾布面前夸赞韩忠彦自然不妥。他也知韩忠彦为人优柔寡断又无胆识,并非为相之才,但韩忠彦毕竟为当朝左相,地位和名声都在曾布之上,也不敢在背后妄加议论。曾布看出了吴材的顾虑,说道:“圣取请放心,这里没有外人,不妨直言。”

  吴材不得已,便含糊地评论了几句:“韩相为人正直,忠心耿耿,德高望重,只是略有些保守而已。”这几句评论不算尖刻,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其时向太后去世,旧党失去了庇护者,新党卷土重来,而韩忠彦是旧党的代表人物,说他保守并不为过。

  曾布听了吴材的话很高兴,道:“圣取之见与我不谋而合,我也颇为欣赏韩忠彦的为人,但其保守的政见确实难有作为。元符末年时,废神宗新法、逐新党人材,韩忠彦也是力主者,这样保守的老臣当宰相,恐不利于社稷。”

  曾布等于是把话挑明了,这时候,吴材已然知道了曾布的真实用意,是要借自己的口来弹劾韩忠彦,便迅速地在心中盘算了一把。对他而言,此事有风险,毕竟要弹劾的人是当朝的宰相,但是就目前朝中的局势来看,新党将逐渐占据主导地位,韩忠彦迟早要被取代。自己若能率先弹劾韩忠彦,便可乘机讨好新党,说不定未来能借新党崛起的势头为自己谋求加官晋爵的良机。再加上现在又有右相曾布撑腰,大可以尝试冒一次险。他当即接过话头,说道:“右相所言极是,皇上改元‘建中靖国’,其初衷就是希望能做到无偏无党,正直是与。以此看来,选政见相对中立者为相更佳。”

  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左司谏能有这样的反应,令曾布感到非常满意。实际上,曾布正是这样一个“政见中立者”,他很难被简单地归类为新党或旧党,他有着新党的属性,但是有时又阻碍变法,始终在新旧两大阵营之间不停摇摆,用俗话说就是“墙头草,两边倒”,善于见风使舵。

  曾布赞许道:“圣取如此年轻就能识大体,顾大局,老夫感佩不已!”有了曾布这句话,吴材感到底气更足了,当即表示回去就草拟奏章,来日上书皇上。临别时,曾布还做出承诺:“阁下上书后,老夫与蔡承旨必当合力游说皇上纳谏。”曾布口中所说的“蔡承旨”,在宋史里的名声要比曾布大得多,他便是后来的“六贼”之首: 蔡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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