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箭在弦上

  第六节 箭在弦上

  除去赵祯休憩,葛怀敏几乎与其形影不离。禁卫军因为连夜不休,早已疲惫不堪。最要命的是为了尽快完成先帝的金身像,画师、土工、木工同样连夜加工。皇子、王爷、嫔妃们因为施工声常常半夜惊醒,怨声载道。赵祯却并不受影响,依旧翻阅古书。身前站立的葛怀敏受不了刺耳噪声,在赵祯面前徘徊不止。

  赵祯放下手边书道:“葛怀敏,不要在朕面前魂不守舍。”

  葛怀敏终于停下脚步,答道:“圣上,这声音真是太揪心了。”

  赵祯并不抬头,随口说:“心静。你要不愿意和朕待着,朕准你休息!”

  “臣愿意。”

  “是不愿还是不敢?”赵祯放下书,向噪声源头张望,“你去和他们说说吧,自从夜间做工已发生多起明火,太后会通情的。”

  葛怀敏低头不语。

  “怎么,还不放心朕?去吧,朕等你。”赵祯重新拿起书,嘴里念念有词。

  葛怀敏沿文德宫向紫宸殿走去,途中看到十余名似木工模样的人在搬运物件。他出神地望向他们。

  “你们做这一行多少年了?”葛怀敏问。

  几个人听到询问低头不答,只一领头人从不远处跑过来,说他们都是江北人,自己做木工五年,这次很幸运被选为御用木工。

  “做五年就能为皇家做事,手艺不错啊?”

  话刚说完,一木箱的上檐盖有倾倒之处。怀敏刚想说小心,木工已勾手稳稳接住檐盖。葛怀敏不由赞叹好功夫。

  领头木工连忙挥手:“粗活而已,只怕拙了大人眼睛。”

  “是吗?我看你像是练家子!”

  领头木工身子微微向前倾:“大人谬赞了。”

  葛怀敏突然一掌,木工顺势倒地。

  “大人你这是为何?”木工挥一挥衣袖道。

  葛怀敏俯身拉住木工:“刚才得罪了,夜已深,你们尽早休息吧,免得影响宫内休憩。”

  “唉,小的也没办法,监工要求尽快完工。”说罢,木工向葛怀敏拜了拜离开了。

  葛怀敏满腹狐疑,正欲走,无意却瞥见地上的粉末,他捻起一点,细闻。

  远处,一列夜巡队朝葛怀敏走来。

  葛怀敏起身问道:“是哪个营的?”

  排头的答道:“皇宫之内还有哪个营,禁卫营。”

  “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葛怀敏走到队伍身前,挨个查看。

  “太后为先帝铸像,人头繁杂,所以调我们上来增加禁卫。”

  “好好巡视,发现可疑人等立即汇报。”葛怀敏亮出令牌说。

  “是,大人。”

  赵祯拍打脑袋,葛怀敏侧身跪着。

  “圣上,没事吧?要不要宣召太医?”

  赵祯揉搓太阳穴:“夜传太医,又有许多人替朕忙活喽。葛怀敏,你刚才所说之事,别人知道吗?”

  “启禀圣上,臣发现不对,立马回来禀告。这木工武功高强,禁卫军弟兄不知为何都被换掉。臣还发现,发现……”

  赵祯拉住葛怀敏,问:“快说,还发现什么?”

  “发现,火漆硫黄粉粒。臣……”

  “继续说。”赵祯面无表情,重重地坐在龙椅上。

  “太后、张生以先帝为幌子,实则想……圣上,要早作决断。”

  赵祯双唇紧闭,透露出坚定的眼神:“看来比朕预料的更快,加急宣召范仲淹,想必他也快到了。”

  葛怀敏一脸茫然:“范仲淹?他不是被圣上贬到边塞了?”

  “不必多问,飞鸽传书!”

  深夜,驿站外传来马蹄声,劲风吹灭红灯笼。范仲淹和一位着银白色战袍的将军各自执鞭策马,战马忽如闪电,他们的身后则是骑兵队伍,骑兵之后便是漫长的大队步兵。风呼啸过两人脸庞,身后的副将追到将军身前说步兵连夜前行,不堪重负。

  范仲淹回首说:“将军,片刻不能停留,范某接到圣上密旨,太后随时可能谋反。”

  将军再加一鞭:“老子韩琦什么时候停过?呀呀个呸,当年老子和契丹狗打,一对十都没停过。传令下去,骑兵变步兵,步兵变骑兵。”

  “可是,将军,战马已累死七匹。”

  “七匹算什么?”韩琦往范仲淹的战马加了一鞭,“希文,我们快走,活捉那个老女人。驾!”

  仪仗队开路,太后缓缓来到张府。管家说张生在湖中凉亭休憩,太后不等管家禀告径直到凉亭。凉亭四面环湖,水汽一升,自有凉意。紧随其后的管家咳嗽几声,张生适才发现太后正走过来,忙停下和亲信的窃窃私语,欲前来跪拜。

  太后说:“免了,张大人在这里寻凉,哀家好是羡慕!病好些了吗?”

  “托太后的福,臣好多了。”

  “刚才本宫看到张大人和下人谈论事务,你们继续。”

  张生接过侍女端上来的茶点,笑道:“寻常琐事,不劳太后费心了。”

  太后故意调高语调:“哀家要是想听呢?”

  “好。”张生向亲信使了个眼色道:“那你就把庭院的草木修葺之事汇报给太后吧。”

  “不必了,让他们都下去吧。”

  屏退左右,张生坐在太后左侧:“太后,这贡品是契丹的米糕,入口极为香甜。”

  “不要糊弄哀家。”太后如小女人一般撒娇不接。

  “糊弄什么?”

  太后正对张生道:“看着我。”

  张生道:“臣不敢。”

  “哀家让你看,你就得看。告诉哀家,你这些天又在动什么脑筋?”

  张生抿了一下嘴。

  “你有事瞒我?”太后不依不饶。

  “范仲淹、韩琦率兵正赶往京城。”

  米糕还未入口,就掉落在地上,太后张大嘴巴问:“你说什么?”

  “范仲淹被贬到边疆,实则是皇帝派去找救兵。”

  米糕一把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小皇帝为什么要去找救兵,韩琦为什么肯过来?”太后猛地站起身,“你又做了些什么?”

  太后上前直接拽住张生的衣襟,眼神锋利逼问着。张生的衣服都要被撕扯裂开了。

  “太后自重。”

  “说,你做了些什么?”太后抑扬顿挫的话语里带着哭腔,“你倒是说啊!”

  “我已经包围皇宫,今夜杀掉小皇帝。”

  太后缓缓松开张生,身子慢慢向后靠,唇齿颤抖。

  “你快下令取消计划,小皇帝并没有害我们。”

  张生用力甩开太后:“妇人之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这样会毁掉自己的。”太后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行,我要告诉皇上,我现在就要告诉皇上。”

  张生蹲下拍了拍太后颤抖的肩膀,环住后腰轻轻地搀扶起太后:“婵儿,你想想,今晚一过,大宋江山就是我们的了。”

  太后奋力挣脱张生,脑海里天旋地转,不停地喊着“我要告诉皇上,我要告诉皇上。”

  张生语气深沉有力:“婵儿,这些年你主政,我辅政,小皇帝做过些什么?”

  太后再一次被张生牢牢按下:“来人,太后病了,扶去厢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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