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5

  第三十二章

  

  塞巴斯蒂安·卡多祖一遍又一遍地阅读打印得干干净净的关于“库邦戈”行动的副本。此时,广播电台正在9 点钟的新闻广播中报告警察局长巴雷图及其助手被暗杀的消息。广播员继续说,警方认为,这起罪行应看做是贩毒者秘密组织的一种报复。数月前,巴雷图局长逮捕了这些组织的头目并把他们流放到亚速尔群岛。至于巴雷图最近几星期在做什么,则只字未提。

  塞巴斯蒂安慢慢地从桌旁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这段时间,他对遭到重大不幸的苦楚已经麻木不仁了,甚至失去最亲密的朋友也未能使他放下自己的事业。他想,既然此刻他主要的已不是为死去人感到伤心难过,而是去仔细分析他感觉到已经发生根本变化的局势,那么他已经变得何等冷漠无情,他已经变得何等冷淡和世故!

  从巴雷图和米格尔的被杀可以断定,“库邦戈”行动的组织者已经下决心清除所有能了解他们的计划的人。这就意味着,他塞巴斯蒂安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纯粹出于偶然。他毫不怀疑,在恐怖主义者手头的名单中,他是头号人物。因此,必须立即找个可靠的地方隐蔽起来,一分钟也不能拖延。

  计划在他的脑海里突然地酝酿成熟了。第一,根据现有的事实,必须提请政府进行调查,设法将阴谋的参加者逮捕起来。因为在葡萄牙的国土上策划这种阴谋是违犯宪法的。如果遭到拒绝,他别无选择,只好将他收集的材料公诸于世。

  没有时间去思考和动摇了。塞巴斯蒂安把自己的材料的原件和副本装进两个信封后封好,放进提兜,匆匆地穿上衣服,向大街走去。

  坐出租汽车到附近的瑞士银行分行需10分钟,到了银行门口他退掉了汽车,走进凉快的大厅。在大厅里,几张铺着绿色呢绒的桌子旁,坐着几个职员。

  “为您服务,年轻人!”主管人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似的,站在塞巴斯蒂安的身旁。

  “我想寄存这件东西,”塞巴斯蒂安把装有材料原件的信封递过去,不大好意思地说。“但是有个条件:一旦我死去,需要立即把这件东西亲手交给《快报》杂志主编。但是只有在我死去或失踪时才这样做,而且只交给这个人。”

  “明白了,先生。您只需要填写相应的证件就行了。”

  在银行办完手续后,塞巴斯蒂安又来到街上,要了辆出租汽车,向司机说明了内务部的地址。在那里,他需设法得到部长本人或者别的高级官员的接见,并把材料的副本交给他。同时他将请求将他藏在某个地方并在阴谋的组织者被捕之前,保证他的安全。出租汽车越接近目的地,他就越坚信自己做法的正确。

  在内务部接待室,一切安排得比他想象快得多。

  塞巴斯蒂安对值班军官说:“我想见到部长本人,有件极为重要的国家大事,需要马上处理。”

  对方无动于衷,好像每时每刻都有人向他提出类似要求似的。

  军官将两手一摊地说:“很遗憾,部长现在外出。但是我可以考虑能为您做些什么。请出示您的证件。”

  接过塞巴斯蒂安的身份证后,他离开了一会儿,然后笑容满面地回来。

  “安排好了,先生!您将被接见。请过来,把您衣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非常抱歉,但这是规定。您知道,来找我们的有各种各样的人。谢谢,现在请到三楼,他们在等您。”

  现在,塞巴斯蒂安完全相信自己会成功了。他旋风似地跑到了三楼,换了口气,到办公室前停住了脚步。

  他对坐在门里的那个人已经产生了爱戴之情!不久前,他塞巴斯蒂安差一点陷入了绝望的境地!死神就要来到他的身上!可现在他的一切努力眼看就要成功了:只要塞巴斯蒂安一报告,内务部不可能不立即办理此案。

  在接待室,一位容貌可爱的女秘书匆忙地向他露出迷人的微笑。

  “是塞巴斯蒂安先生吗?他们在等候您呢!”

  当塞巴斯蒂安健步走进办公室时,他惊呆了——办公室的主人用小勺搅拌着杯里的茶,旁边站着弗兰克。斯塔日斯!

  如果主人不从桌旁站起来,拉着塞巴斯蒂安的手,让他坐在深深的沙发椅上,这种沉默场面大概会永远继续下去。

  “不用激动,塞巴斯蒂安先生,”他用假装殷勤的口气说。“您对我们应该开诚布公。我对您在这里看到皮特。罗迪克先生没有什么秘密。”

  “我听到有关您的很多情况,塞巴斯蒂安先生,”斯塔日斯一罗迪克打破了沉默,“您知道吗,他们谈论您越多,我对您就越尊敬。鄙人很希望同您交个朋友。”

  塞巴斯蒂安觉得,两腿快支持不住了。怎么办!逃跑?但是没有在人口证的签字,他们是不随便放他离开内务部大厦的。要求正式调查?但现在已经很清楚,这个官员和斯塔日斯是一伙的。就是,第一种方案完全失败了。剩下第二种方案:把材料交给报刊。今天就交,现在就交!一分钟也不能拖延!

  但是,怎样摆脱这两个同谋呢?设法松懈他们的警惕性,装着同他还可以商谈的样子?对,也许可以,值得试一试。

  塞巴斯蒂安鼓起勇气说:“我了解到一起阴谋反对一个非洲主权国家的全部情况,阴谋的组织者就是坐在这里的斯塔……对不起,罗迪克先生,您现在还叫这个名字吧?”

  斯塔日斯的脸色正常,面部没有一块肌肉抽动。

  “请问……”他停了一会儿,拖着长音说,“您有什么事实根据吗?”

  “我的材料藏在一个可靠的地方,我一旦出事,就有人把材料交给报界。所以,罗迪克先生,还有您,副部长先生,请不要鲁莽行事。如果你们能表现出足够的明智,而且不太吝惜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嗯,塞巴斯蒂安先生,您比我想象的更深明事理。”斯塔日斯把茶一口喝完。“要尊重务实的人。那么您的材料要多少?”

  “50万!”

  “埃斯库多吗?”

  “不,美元!”

  斯塔日斯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得到您的材料?”

  “钱一转人我在瑞士银行的账户,就可得到。您会在车站的寄存室找到材料的。存格号码和代码随后通知。”

  “好。不过,您要小心,可不能耍滑头!钱过几天转给您,你可以到‘蒂沃利’旅馆找我。请记住,我叫皮特·罗迪克!”

  “好,罗迪克先生!回头见!”塞巴斯蒂安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健步走出办公室,他感到背后有两双贼溜溜的眼睛在张望着他。

  塞巴斯蒂安离开后,斯塔日斯沉思了一会儿,接着猛然地站起来,理了理被稍稍地弄皱了的上衣。

  “明天天亮前,”他一字一句地说,“必须把他干掉。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三十三章

  

  装有文章和文件材料的厚厚的封套放在里斯本《快报》杂志主编西蒙·布里图的办公桌上。主编也因不知如何处理这篇文章而感到苦恼。

  毫无疑问,塞巴斯蒂安·卡多祖所收集的材料是轰动一时的,爆炸的。这份材料系属于那些能迫使部长乃至政府辞职,影响政治活动家决策的那种材料,总之,能在某种程度上左右历史。因此,发表此种材料是每一个记者或编辑梦寐以求的。

  但同时得冒巨大的风险。是啊,没有比这更能树敌的了!

  “豁出去啦!”布里图挥了挥手,在材料的左上角大笔批道:“急!发排!”

  接着,西蒙叫来值班编辑。

  “明天的杂志撤掉葡萄牙和欧洲经济共同体相互关系问题的材料,插上塞巴斯蒂安先生的文章。请不要压缩。还有,请您让美术编辑到我这里来一下。必需对封面作相应的装饰。请用大号字排上:”库邦戈‘行动的奥秘。快!杂志不能推迟出版。“

  值班编辑离开后,布里图朝坐在旁边的塞巴斯蒂安瞥了一眼,叹了口气说:“喂,您把我卷进一起冒险行动中去了。简直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啦!不过,现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您说您能够解释巴雷图局长之死并在内务部里见到了斯塔日斯?”

  “是的,布里图先生。”

  “那么请您赶快准备关于这个问题的第二个材料。我们将加上这样的标题:葡萄牙政府姑息阴谋家。”

  “同意。但我必需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毫不怀疑,斯塔日斯已经给自己的人下令除掉我。”

  布里图沉思了片刻。说:“我的城郊别野行吗?”

  塞巴斯蒂安耸了耸肩,说:“没有更好的地方也行!”

  “那么让我的司机现在就把您送走。食品在冰箱里。将准备第二个材料的结果用电话通知我。祝您成功!”

  第三十四章

  

  一辆里面坐着三个蒙面人的蓝色奔驰车在城外赶上他们时,塞巴斯蒂安明白,这一次确实彻底失败了。

  主编的司机看到他们时,甚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塞巴斯蒂安立刻就明白,这一下子完了。

  当侧面的玻璃在冲锋枪的连连射击下四下飞溅,而司机血如泉涌倒在他的膝下时,他只是痛苦地想,他的第二个材料现在永远见不到天日了。

  第三十五章

  

  肯普将军在自己的仕途上有过不少失败,但也许没有一次失败像这样使他如此难过。

  将军的办公桌上从昨天起就放着这期倒霉的《快报》杂志,封面上印着“‘库邦戈’行动的奥秘”几个斗大的字,文章把他和他的同谋企图在大洋彼岸严加保密,连对最亲密的人也秘而不宣的东西全部抖搂出来。现在“库邦戈”行动的保密机制成了众所周知的东西了。

  杂志还未出版,塞巴斯蒂安文章的内容在几分钟内就由各通讯社传遍了整个世界。现在,记者们纷纷谴责里斯本、伦敦、华盛顿和比勒陀利亚的相应政府机关,要求做出解释。

  安哥拉驻比勒陀利亚大使馆向南非当局提出强烈抗议。平图·巴尔塞貌的中右内阁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被迫做出让步,宣布对《快报》报导进行正式调查。

  当然,将军暗中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把这种调查控制在自己手中的,但是这次行动只好推迟实行了,而招募来的雇佣兵也不得不加以遣散,不能支付大笔经费去让他们闲着没事干呀!

  来自兰利的气急败坏的电报大大破坏了肯普将军的情绪。他的美。国同事扮演了自己的固定角色:把行动失败的过错全部推到南非情报机关身上。好像策划行动过程中的保密工作只由南非情报机关负责似的。不过,在事情失败时谁不想找“替罪羊”呢?

  桌子上的电话铃响起了刺耳的声音,将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部电话是直通总理办公室的。

  “我在听你说话呢,皮特,”肯普回答说。虽然和博塔总理用“你”相称,但他知道,他肯定要挨训。“这怎么可能呢?纯粹是偶然现象,皮特。我们谁也无法担保不出现偶然差错……”

  将军长时间地聆听了政府首脑的教导,但是根据博塔的语气他明白,他不会受到更进一步的惩罚。

  “好吧,肯普,”总理最后说,“‘库邦戈’行动,或者就按你现在的说法叫别的行动,就完全由你负责了。安哥拉不能赤化。记住,再次失败,我就无法保护你了。明白吗?”

  “是,皮特。一切从头开始。”

  将军放下听筒,愁眉苦脸地注视着墙角,当一个人的未来系于一发的时候,毕竟是不愉快的啊!但是,将军却能暗自承认,多少年来他一直试图道着激流游动,而这股激流迟早会使他搁浅的。

  这股激流的名称就叫做历史。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