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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美国驻伦敦大使馆的值班员桌上的电话在下午三点整响了起来。交谈的时间不超过30秒钟。准确地说,根本不能叫交谈:除了“喂,喂”之外,值班员一言不发,他只是听,然后记下几句话。挂上听筒后,他通过选择器把使馆二等秘书哈里斯叫来,并把字条交给他。

  过了几分钟左右,印有外交号码的浅蓝色巴伐利亚汽车带着轰隆声飞快地驶出使馆别墅的地下室,消失在伦敦接连不断的车流之中。

  又过了一刻钟,浅蓝色的巴伐利亚便停放在离一家不远的付费停车场上。哈里斯看了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5 分钟。他打开发动机盖,在那里忙活起来,不时偷偷地看看表。当到15点45分还剩整整1 分半钟时,他关上发动机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双手。看到双手已沾满机油之后,便关上车门,朝酒吧走去。当他拉动门拉手时,离15点45分还剩三秒整、迎面走来的人彬彬有礼地停住脚步,让他先进去。

  “不,不,请您先走,”哈里斯说,并给出去的人开门。对方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往前走。刹那间他们的手彼此碰了一下,哈里斯感到自己的手中有一张卷得很紧的纸。

  16时30分,在美国驻伦敦大使馆密码译员的桌子上放着如下一份电报:“请将葡萄牙公民塞巴斯蒂安。卡多祖的资料转来,此人于1972年至1975年曾于安哥拉服役,现住里斯本。据称,为无党派人士,无固定工作。”

  几分钟后,询问电报被转到美国情报中心所在地法兰克福。在27号对面的酒吧拍下的塞巴斯蒂安的照片也通过传真电传机同询问电报一起送到法兰克福。

  美国情报中心收集西欧政治、工会和社会活动家、记者、作家、艺术家、音乐家和商人,即一切有点社会地位的人的专案文件,美国特工机关对这个人口稠密地区的数十万人了如指掌。

  第八章

  

  文件在英格拉姆斯的手中颤动着,而这位国际安全局的镖主则坐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笑得全身颤抖。

  “哈哈!十足的白痴!”英格拉姆斯一阵狂笑。“就连在院子里演詹姆士。邦德的小孩子也比他演得像。你说是吗,博比?”他对怀特说。

  “我立即感到这里面有问题,镖主,”怀特得意洋洋地回答:“我就擅长把真正的战士和讨厌的知识分子加以区别。您瞧,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真是无奇不有。”英格拉姆斯继续说,“地球上竟会出头脑这样简单的人。你想想看,罗比,这个葡萄牙乡下佬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以为他是第一个想到这一招的!他以为我们是在大路上收罗一帮匪徒去打家劫舍。你听,这里是怎样写他的:塞巴斯蒂安·卡多祖于1975年退役后开始在广播电台当记者。在裁员的借口下被解雇。明显同情左派,多次在报刊上发表文章,批评右翼政党,批评葡萄牙政府和‘民主同盟’的政策,批评葡萄牙在北大西洋公约中的活动,写了多篇恶毒攻击美国,包括攻击美国的非洲和拉丁美洲政策的文章。今年从事搜集证明安哥拉的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和美国中央情报局有联系的材料。”

  怀特摇了摇头说:“好!”

  “好极了!在他看来,我们都是大傻瓜,凭这一纸空文就接受他参加雇佣兵,还对他说声谢谢!”

  “我们该怎么办?骠主?”讽刺的表情从怀特脸上消失了。他那双眼睛变得冷酷而又凶残,就像准备将猎物一口吞掉的蟒蛇一样。“干掉他?”

  英格拉姆斯皱了皱眉头。

  “这当然是最可靠的方法,博比,但是由于下述原因我不想这样做:在他的朋友中一定会有人知道,他打算到我这里受雇。要是有人立即发现他的尸体,报纸就会把底细全部揭露出来。这样就会给我们国际安全局投下阴影,我们就会遇到更多的困难。我们又何必自找麻烦呢?尤其是现在。”

  “那怎么办呢?镖主?”

  “我认为这很简单。这个塞巴斯蒂安实际上是个自命不凡的顽童,认为自己能首先发现什么轰动新闻。这种人往往一遇到挫折就会出洋相的。要好好地吓唬吓唬他,让他为自己的狗命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我觉得,这样做就足以使这位多产记者不再有兴趣过问雇佣军的事了。博比,要把这件事交给一个可靠的人去办。不过,要十分小心,我暂时还不想让他死掉。”

  第九章

  

  在访问纽贝利后两天的一个深夜,塞巴斯蒂安的房间响起了电话铃声。

  从电线那端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是塞巴斯蒂安先生吗?”

  “正是”

  “我是纽贝里国际安全局。英格拉姆斯先生叫我转告您,他对您的要求很感兴趣。您能不能在明天早上8 点前到我们这里来一趟呢?如果您在5 点半开车,一定会来得及的。这个时候公路上的交通尚不十分拥挤。”

  “好,好,当然能。没有问题。我能不能希望明天在纽贝里领到少量的预支款?”

  塞巴斯蒂安故意地提出这个问题。他想显得尽可能唯利是图一些,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尽管右派报刊企图把“常胜军”理想化,但是他们从不为什么理想而战,只是为了钱,而且主要是为了硬通货。

  “这个问题得同雇主讨论,”对方回答说。“不过我认为,我们可以满足您的要求,当然,如果您的要求合理的话,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塞巴斯蒂安答了一声,挂上听筒。

  第十章

  

  公路上车辆不多,塞巴斯蒂安可以将自己的“阿尔法一罗米欧”开到最大速度。他偶尔超过一些载重汽车。不久前还弥漫在公路上空的浓雾,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照射下,变成了鲜红色,并渐渐地消散开去。

  塞巴斯蒂安想,这样的早晨,能迎着种种不测,在森林里漫游该有多好。

  前面出现了三辆大卡车,它们宛如三头巨象,拖着沉重的货物,艰难地吼叫着,向空中排出一团团废气,卡车以正常的速度行驶,而半运动式的“阿尔法一罗米欧”则快得多。现在印在最后一辆卡车车身后挡板的“国际公司。阿姆斯特丹”荷兰和车码“ZVX37 —15”等字样已经在他眼前浮动。

  给这些冷藏车的司机发信号是没有用的,只有一个办法,绕过他们。塞巴斯蒂安打开闪光交通信号灯,发出了警告信号之后,便踏动瓦斯踏板。

  “阿尔法一罗米欧”大吼一声向前冲去。几秒钟后,它已经快赶上和第二辆卡车走齐了。塞巴斯蒂安正准备把加速踏板踩到尽头,绕过领头的冷藏车,就在这时,这个金属庞然大物猛然地朝塞巴斯蒂安靠近过来。

  “疯子!”塞巴斯蒂安大喊一声,猛雕制动器,按响喇叭。

  但是卡车司机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继续地开动着车子,力图挡住“阿尔法一罗米欧”超车。一两秒钟后,去路完全被挡住了。塞巴斯蒂安想从第一和第二辆车之间的缝隙中冲过去,在公路的另一边高速绕过去。但是,塞巴斯蒂安刚想穿过去,第二辆卡车的司机,好像故意与他作对似的,加快了速度,封住了缺口。塞巴斯蒂安狠狠地骂了一声,朝反光镜看了一下,惊呆了。第三辆卡车从左边挤过来,切断了“阿尔法一罗米欧”的退路。这辆白色的运动车像只被关进铁笼的野兽,在里面挣扎折腾而无法逃出牢笼。

  现在塞巴斯蒂安才明白,这是个圈套。他以为,他会如此轻易地打人职业雇佣军的世界。如今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了。他已经在想象,在多吨位的重型卡车的撞击下,被撞得七扭八歪的“阿尔法一罗米欧”滚到边坡,爆炸起火的情景,而他却无法爬出汽车,因为车门已经被楔住了。

  这个思想刚在他脑海中闪现,一辆大卡车就开始明显地挤压过来。“天呀!完了!”塞巴斯蒂安低声地说。他猛然地扭动方向盘,以避免和卡车相撞,但就在这刹那间听到巨大的撞击声和玻璃的破碎声。塞巴斯蒂安被往前一甩。要不是他系着安全带,他的胸部必然要被方向盘撞得粉碎片这仅仅是开始!“他霎时间想。”现在正在压来的卡车马上要撞击车身,我眼看就要被甩到边坡锋利的石块上。“于是他尽量地缩起脖子,等待这可怕的打击。

  但是,灾难没有发生,相反,从后面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换档装置的咯吱声和震耳欲聋的马达吼叫声:第三辆卡车从身边驶过去了。

  第十一章

  

  ……他像瘫痪似的手脚一动不动地在车里坐了数分钟,最后麻木状态过去了,塞巴斯蒂安回头看了一下。后面是一条伸向远方的平坦公路。他决定下车,但是发软的双手不听使唤,他得花几分钟才能打开车门。车的前部由于撞到柱子上而变了形,前灯被碰碎,水从被毁坏的散热器中漏了出来,把马路上漫成一汪水。在这种情况下,汽车当然是开不动了。塞巴斯蒂安再次地绕着遍体鳞伤的“阿尔法一罗米欧”走了一圈,然后坐到车里的坐座上。

  他毫不怀疑,在纽贝里牛津路27号已经知道他的一切情况并企图迫使他退出这场游戏。他们甚至认为没有必要杀死他,因为后面那辆卡车的司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塞巴斯蒂安的汽车撞到边坡上的。但是他故意不这样做,牛津路27号认为他是个小孩,犯不着杀死他是不无道理的。

  塞巴斯蒂安万分羞愧。国际关系局老板们的估计总的来说是正确的。他低估了自己的敌人的力量而贸然行动。

  附近传来了马达声和刹车声。前面离塞巴斯蒂安的汽车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一辆驼色的“沃尔沃”。

  “啊,撞得不轻呀!朋友!”一个黑头发的中年男子边走下汽车,边说。他仔细地检查了“阿尔法一罗米欧”,然后鬼鬼祟祟地微微一笑,说道:“大概是经过昨天的事之后,在方向盘上睡着了吧!”

  此刻,塞巴斯蒂安明白了,他的敌人是何等机敏和狡猾。为了不从侧面给塞巴斯蒂安的汽车造成损坏,把他逼到路边的汽车却故意不撞击他。没有任何人故意从后面推他。是他自己……撞到柱子上的。如果现在他去报告警察,说有人想谋杀他,这只能成为笑柄。现在,塞巴斯蒂安再次清楚地认识到,他是何等的愚蠢!

  “这样吧,朋友!”“沃尔沃”车主打断了塞巴斯蒂安的思路,“很遗憾,我没有时间把你拖走。所以我们这样:离这里10来公里有个技术维修站。我进去告诉他们,让他来把你拖走。大概过个把小时他们就会来到这里。同意吗?”

  塞巴斯蒂安默默地点点头。现在对他来说,需要在蓝天下的公路上呆多少时间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完全感到精疲力尽了。

  第十二章

  

  整个晚上他都在几天前来喝过酒的酒吧坐着。准备到纽贝里的第一次旅行。他不想说话。他恨自己,也恨整个世界。他之所以恨,是因为他失败了,是因为在英格拉姆斯和他的保护人的罪恶道路上又少了一个障碍。

  当塞巴斯蒂安感到,由于喝酸涩的“基涅斯”而脑袋强烈发沉的时候,他站起来,离开酒吧,漫无目的地信步走去。他在夜晚的伦敦闲步,以呆滞的目光观看着商店的橱窗,不时碰上停放着的汽车,到了泰晤士河沿岸街,径直朝河边走去,久久地站在那里,以致巡逻警察走过来过问,他是否感到身体不舒服。

  只是到了清晨4 点,他才疲乏不堪地回到了旅馆。洗过淋浴,一头钻进凉冰冰的被窝。几分钟后,往事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又驾驶着汽车在公路上高速奔驰。带有“国际公司。阿姆斯特丹”字样的卡车后车帮和“ZVX37 —15”车码在他眼前上下跳动。“国际公司。阿姆斯特丹”,“ZVX37 —15”。

  塞巴斯蒂安像被蛇咬了似的,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纸和笔,记下公司的名称和车码,免得日后忘记。“糊涂虫,你怎么以前没想到这一点啊!”他责骂自己。但内心充满了快乐。现在他知道,并非一切都失掉了,他还能继续自己的行动。

  第十三章

  

  要找到托马斯·戈德贝里的电话号码原来远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塞巴斯蒂安翻遍了几本电话簿,终于找到了老朋友的电话号码。

  他和托马斯相识已经10多年了。年轻英俊的托马斯当时来到科英布拉大学深造,提高自己的葡萄牙语和罗马语系语文学的知识。那时他见到了塞巴斯蒂安,一年之后,他们便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后来,命运把他们送到本星球的各个角落。从军队退役后,经过朋友们的介绍,托马斯来到“MN—5 ”工作,换句话说,来到英国反间谍机关工作,但是他的心不在工作上,所以始终和同事们没有共同语言。总的来说,不同意他们的观点。曾两次因公出差到里斯本,两次都给塞巴斯蒂安打电话,和塞巴斯蒂安一起度过美妙的夜晚,共同回忆当年的友情。他向朋友坦率地谈到了自己的生活,但关于工作却只字不提,塞巴斯蒂安不便多问。所以现在塞巴斯蒂安不大清楚自己的朋友在做什么。但眼下是非常情况。塞巴斯蒂安只好去找他。如果托马斯拒绝帮助他,别人也未必能帮助他……

  托马斯的电话没有人接。塞巴斯蒂安已经打算放下听筒了,但突然地响起了有点嘶哑的“喂!喂!”声。

  “阁下是托马斯。戈德贝里吗?”

  “是。”

  “听不出来啦,汤姆?”

  “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是塞巴斯蒂安,里斯本的塞巴斯蒂安。卡多祖!我想,你还不致于把老朋友全忘了吧?”

  “哎呀呀!老伙计,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你不知道听到你的声音我有多么高兴。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喂,生活怎样?在干什么?一直在写东西吗?”

  “是的,还写点,喂。汤姆,我有件事找你。你能给我腾出个把钟头吗?”

  “你现在就来吧。”

  “不,到你家不行,汤姆。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安静的饭店吗?我们得好好谈谈。”

  “好,半小时后在特拉法加尔小公园等你,回头见!”

  第十四章

  

  他们坐在索霍区的一家阴暗的法国餐馆里,品尝着炸鱼烩土豆白菜。听完塞巴斯蒂安的前后不连贯的讲述之后,汤姆忧郁地笑了笑。

  “老伙计,应该说,年华在流逝,但你仍是那么天真。”塞巴斯蒂安满面通红,愁眉苦脸地注视着盘子。

  “我建议你,”汤姆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说,“不要和雇佣军打交道。你甚至无法想象,控制和领导他们的势力是何等强大。请原谅……”

  “你怎么能……”塞巴斯蒂安怒气冲冲地说。“我拿脑袋担保,这个英格拉姆斯又在准备另一次而且是大规模的罪恶活动。总应该有人去阻止他。你是不是希望大家只是无所作为地在那里哀声叹气,好让他安安静静地去搞自己的肮脏勾当呢?”

  “你有能力阻止他吗?”

  “只要我掌握足够的材料,我会这样做的。”

  “你希望得到这些材料?”

  “是的,汤姆,说实在话,我的最后希望就在你身上。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国际公司’和‘ZVX37 —15’卡车可能是识破其中奥秘的关键。但是我需要了解这个公司的全部情况。明白吗?汤姆,绝对需要了解全部情况。”

  “这是你要求我做的一切吗,塞巴斯蒂安?”

  “是的。”

  “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不过我要再次警告:你选择的道路是极其危险的。你已经被警告一次了。不会有第二次的。‘常胜军’不喜欢开玩笑。我对你说这些是完全负责的,我了解内幕。”

  “我知道,汤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帮助我。”

  已经是深夜了,但卑尔根莱因林阴路的中央大街依然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广告,汽车的车前小灯发出红、白、黄三色的光芒,橱窗里的灯光在映照。咖啡馆的桌旁,酒吧间的柜台边仍然坐着数十个顾客,他们一边喝着,吃着冰激凌,一边在调情和看电视。

  在这个寻欢作乐的时刻,很少有人注意到两个坐在一间小咖啡馆深处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叫阿曼多·桑塔纳,是古巴移民。此人与社会主义的古巴有深仇大恨,并决心为“消灭卡斯特罗的哈瓦那政府”而不惜一切。桑塔纳被公认为说到做到的人。1975年他因企图在14号街的音乐厅安放炸弹曾一度陷身囹圄。那天,古巴的演员要在那里演出。

  如果说,经常有两三个人做护身保嫖的桑塔纳的话,那么他的交谈者便是个生人。他身上没有任何拉丁美洲血统:浅蓝色的眼睛,淡红褐色的头发和胡子,纯白色的皮肤。陌生人举止庄重尊严,在对待周围的拉丁美洲人方面甚至还略显高傲。从各种情况可以着出,甚至“万能的”桑塔纳也在巴结他。

  “阿曼多,我很高兴。你的人满足了我们伦敦朋友的要求。我经常对我的上司讲,完全可以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陌生人用一种好为人师的口气说。

  “不必客气,先生。只要是对付共产党人的,我们时刻都愿意效劳,”桑塔纳的话音充满了奴颜婢膝和阿谀奉承的情调。“我对天发誓,当我的人把这个葡萄牙多产记者紧紧夹住时,他是吃惊不小的。现在他连露头也不敢露了。”

  “我知道,阿曼多,但是与我们面临的任务相比,扭转塞巴斯蒂安思想的行动算不了什么。等待我们的是真正的大事。请说说,‘国际公司’的事情进行得怎样?”

  “很好,先生,一切顺利。我们在迈阿密对公司进行了登记,在阿姆斯特丹、伦敦和德班开设了代表处。在新加坡买了几艘老式运输船,并在利比亚做了登记。已对安哥拉和扎伊尔进行了首批航行,在那里签订了关于购买水果和各种矿物的合同。第一批货物已运抵阿姆斯特丹和南安普敦。”

  “和安哥拉及扎伊尔代表的谈判进行得怎样?”

  “两国代表对贸易都很感兴趣。他们需要外汇来解决自己的经济问题。‘国际公司’的船只已经开始到安哥拉南部的洛比托和纳米布以及到扎伊尔的马塔迪运输水果的定期航行。”

  “定期贸易进行了多长时间?”

  “两个月左右。”

  “好吧,”陌生人的声音显得有点生硬,“很快就可以着手行动了。怎么样,阿曼多,想和驻安哥拉的同胞较量较量了吧?手发痒了吗?驻安哥拉的古巴人是不好对付的,”长着红褐色胡子的交谈者冷冷地一笑。“不会再发生猪湾事件吧?”

  桑塔纳勃然大怒。

  “先生,如果美国不再偷偷溜掉,让我们在海滩上被坦克压死的话,不会再有这种事的。”

  “得了,得了。现在我们的政府不同了,头脑比较清醒。现在谈具体任务,‘国际公司’的伦敦代表处必须与美国商人弗兰克。斯塔日斯保持联系。他会亲自找他们联系的。‘公司’的伦敦代表处今后将从他那里得到进一步的指示。我再次警告,要十分谨慎。桑塔纳,许多东西,包括你,都是拿作被押宝的。”

  第十五章

  

  汤姆。戈德贝里的心里十分不安。他找个机会看了看专案文件和卡片,企图找到有关“国际公司”的某种材料,但一无所获。在公司的活动中他没有发现能引起刑事警察注意的任何材料,更不用说有关“MN—5 ”的材料了。“国际公司”是几个月前在美国的迈阿密(佛罗里达州)成立的。这个股份公司,股东主要是革命后逃到美国的古巴商人。从前在古巴拥有大规模甘蔗种植场的阿尔瓦罗。桑切斯被选为董事长。新公司的宗旨是将非洲的水果和原料运到欧洲,为此,和安哥拉及扎伊尔建立了联系,并在阿姆斯特丹、伦敦和德班开设了代表处。

  在这方面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还是有某种东西告诉汤姆,“国际公司”值得更认真地查一查。它的清白“传记”和几天前在伦敦至纽贝里的公路上发生的事情太不协调了。

  汤姆必须非正式地以个人身份行动,这一点使调查工作大大地复杂化了,因为请求“MN—5 ”的领导允许他去调查“国际公司”的活动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他真想撒手不管这件现在似乎是毫无希望的事情,但是他很了解塞巴斯蒂安的为人,相信他不会撒谎,不会以鸡毛蒜皮的事去麻烦别人的。剩下要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寻找。为此需要时间,于是汤姆去找自己的上司。上司习惯地抽着雪茄烟,用塑料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黑咖啡。

  汤姆尽量地客气地说:“汉弗里先生,我有个私人问题。”

  “说吧。什么问题?”

  “请问,现在能请一周的假吗?您瞧,私人情况……”

  “一个月前您已经轮休过了,戈德贝里。只有等明年了。”

  “不错,汉弗里先生。可我现在十分需要一周假期。当然是不保留薪水。”

  “我看您该娶个老婆了,戈德贝里,”上司哼了一声,带着讪笑看看汤姆。“结婚后影响工作的个人私事会大大减少。”

  汤姆用同样讥讽的口气说:“一定照办。”

  “好吧,虽然离开您工作会有困难,但我还是满足您的要求。何况和漂亮女人的‘私人情况’一定会在布赖顿的海滨浴场上等候您呢。但是请您记住,戈德贝里,我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工作,所以要尽量不白浪费时间。”

  现在他有了整整一个星期来利用最后的手段:跟踪。

  他明白,用找查文件的办法来抓住“国际公司”的人是行不通的。剩下的惟一办法是在能揭露公司活动奥秘的接触中抓住他们。行动计划已经判定了。在“国际公司”伦敦代表处的门口对面是收费比较便宜的吉布森太太的公寓,在里面住的大多是大学生。租一间窗户朝大街的房间并不困难,因为现在学生假期尚未结束。全部问题在于,他是否能整整一个星期在窗边进行没完没了的观察。

  第二天上午7 点半开始,汤姆手拿照相机在有窗帘遮住的窗户旁边坐好,开始监视。

  代表处所在的街道比较平静。现在邮递员正骑着自行车沿着停放在人行道旁的汽车经过。身穿制服的女郎举止得体地走过去,给那些违章停车的汽车司机开罚款收据。接着代表处旁边的鲜花店的女老板走出商店,冲洗商店门口附近的人行道。7 点3 刻“公司”的办公人员开始到来。首先到来的是两个三十来岁,身着笔挺的西报,打着领带,手提公文包的年轻人。紧跟着走进玻璃门的是三个红颜少女,很明显是三个女秘书,汤姆看出,其中一人是非洲人,另一个是亚洲人。后来又来了几个职员。这些职员好像是拉丁美洲人。

  最后,差1 分8 点时代表处主任马丁。罗德里格斯自己驾驶奔驰牌汽车来到门口。马丁。罗德里格斯当年是古巴的一个小商人,后来跑到了英国。他是伦敦代表处惟一的输人“MN一5 ”卡片库的工作人员。但是关于他的履历材料只有很少一点。

  汤姆对所有在这个时间进入“公司”代表处的人都进行了拍照。白天还拍下了一个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皮袋的年轻人。看来是个信使,穿着整洁服装的非洲人,是坐着外交车码的汽车来的。傍晚5 点左右来了一个有点驼背,衣着不整的中年妇女,很可能是个清扫工。

  办公人员两次进出,相隔约一小时。除此之外,汤姆再没有发现什么了。当然,被拍下的人得进行审查,但是汤姆已预感到,这种审查不会有什么结果。必需继续地进行监视。

  第二天,一切又重复一遍。职员——女秘书——主任,这种顺序已经成了习惯。第三天、第四天同样如此。吉布森太太一日三次径直把食物送到汤姆的房间,他匆匆忙忙地咽下食物,又赶快来到窗前,生怕漏掉了街上的任何一个人。

  第二天他已经累得手脚迟钝了,到了第三天快结束时,他觉得快要发疯了。他坐立不安地勉强地等到了午饭的到来。经过这种单调生活的折磨,午饭成了他真正的欢乐。他吃掉了吉布森太太送来的一切,又步履蹒跚地回到椅子上,半睡半醒地朝着已经令他生厌的“公司”代表处的门口望去。他几乎要进入梦乡了,但此时马达的轰隆声又使他回到了现实世界,一辆泛着银光的深蓝色美国卡迪拉克牌汽车企图开进两辆汽车之间的狭窄缝隙停放。这种情景有点分散汤姆的注意力,使他产生了一种纯粹属于运动员所特有的兴趣:这个小伙子能否将这样一部大汽车开进仅仅比它的长度大一点的空间?汤姆快速地看了一下“卡迪拉克”的车牌号码,他好像被电打了一下:是外交车码,旁边赫然附着一块白色牌子,上面写有两个黑色大字母:“US”。毫无疑问,这辆汽车可能是美国大使馆的或者是美国驻伦敦商务代表处的,它的司机显然是位外交官,而且是相当高级的外交官,因为小官一般是不会坐着“卡迪拉克”到处乱逛的。

  汤姆立即使照相机的暗箱进入工作状态。当车主停好车后走出车时,汤姆已经从正面和侧面拍下了几张照片。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外交官的面孔他有点熟悉。但是汤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在哪里见过他。此时,美国外交官穿过大街,消失在“国际公司”的后门。34分钟后,他才从里面走出来。

  汤姆有机会看到了保存有有关美国大使馆和商务代表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常驻人员和临时出差人员材料的卡片库,并对之进行仔细查看。19分钟后,他找到了所需要的材料。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从照片上看着他。他正是汤姆在一个多小时前看到进入“国际公司”代表处的那个人。这就是不久前来到伦敦的美国商人弗兰克。斯塔日斯。此人一生中干过不少肮脏勾当,以致无法相信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商业活动。

  第十六章

  

  他无疑是一个组织各种秘密行动的能手。

  在伦敦以美国商人作掩护进行活动的中央情报局代理人弗兰克·斯塔日斯阅历丰富。

  他的真名叫弗兰克。菲奥里尼。斯塔日斯是他从义父那里沿用下来的姓。

  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报刊上是在美国组织的1961年反古巴雇佣军在吉隆滩登陆反败之后,那次行动的计划包括巩固这个滩头阵地和正式请求美国援助,而美国则应立即提供这种援助。整个冒险行动的总指挥是中央情报局,其代理人就是弗。斯塔日斯。60年代初,斯塔日斯在组织古巴反革命在吉隆滩登陆方面就起到了积极作用。和他一起参与制定行动计划的有他的中央情报局同事伯纳德·贝克尔和霍华德·汉特。

  当古巴武装力量消灭了闯入共和国领土的入侵者之后,斯塔日斯及其一伙便“沉入海底”了,对以肯尼迪总统为首的民主党政府怀恨在心,因为按着他们的说法,这个政府“扔下自己的朋友不管”。

  斯塔日斯和他一伙“销声匿迹”了十年。当然,1963年在调查肯尼迪被杀案的过程中,曾一度提到过他们。某些报刊认为,斯塔日斯、贝克尔和汉特可以与李。哈韦。奥斯瓦尔德有某种关系。据官方说法,奥斯瓦尔德是枪杀总统的凶手。

  确实知道的只是,早在古巴革命前斯塔日斯就在哈瓦那的“特罗皮卡纳”旅馆和奥斯瓦尔德的未来凶手杰克。卢比相识。

  后来在1974年,斯塔日斯在和美国政论家迈克。坎菲尔德交谈时就厚颜无耻地公开说:“请看一下我的过去吧。我做了很多事情,企图进行暗杀,被卷入了许多事件——进行欺诈、耍阴谋,从事间谍活动。”

  坎菲尔德问:“您说的是企图进行暗杀?”

  “是的,在其他国家……但是我的一位充当中央情报局代理人的朋友问我,是否愿意参加公司的(即中央情报局的——作者)暗杀活动。我说愿意,但有个条件,那就是和负责的军官一起参与所有的细节。”

  在回答记者提出的在总统被枪杀的那个时刻他在什么地方时,斯塔日斯说:“在家里看电视、”

  然而在总统被杀后的第二天,联邦调查局就审问了他。斯塔日斯告诉坎菲尔德,当时有个侦探说:“弗朗克,如果有什么人能够杀死美国总统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你。你能够做到这一点!”

  总之,联邦调查局的人员对他进行了一系列审问,结果指出了一个叫《斯塔日斯和约翰。肯尼迪的被杀》的文件,这个文件至今仍保存在美国国家档案馆中。

  不过,1972年斯塔日斯和他的朋友真是天下闻名。1972年5 月15日《华盛顿邮报》在刑事新闻栏里刊登了一则小小的简讯:《智利大使馆被劫》。其中说,5 月13—14日(假日——作者注),一批不明身份的人潜入了位于马萨诸塞林阴路1736号的智利使馆大楼,盗走了几部晶体管收音机和一些书籍及文件。“强盗”甚至钻进了智利驻美国大使奥尔兰多。莱特尔耶的办公室并把那里的一切翻了个底朝天。《华盛顿邮报》尽量把这则新闻作为一桩小事进行报导,但是,智利外交部却认为这一事件“是极其严重的”。

  马萨诸塞林阴路事件发生后近一年,《纽约时报》刊登了C.赫什的文章。文章说,袭击智利大使馆的组织者之一正是弗朗克·斯塔日斯,换句话说,就是中央情报局。当时曾任这个美国间谍机关副局长的威廉。利尔比赶紧声明,“斯塔日斯早已不在中央情报局的付款明细表上了。”但是,兰利的一个老板想摆脱困境的笨拙企图蒙骗不了任何人。斯塔日斯本人不仅从来不掩饰自己隶属于中央情报局,而且相反,他为此而感到自豪。

  如果想一想,在斯塔日斯参与策划的突袭智利驻华盛顿大使馆事件之后仅仅一年多一点,法西斯将军皮诺切特就推翻了萨尔瓦多·阿连德的合法政府,并在国内建立了血腥专制,这次突袭事件就是一种不祥之兆。而皮诺切特就是在中央情报局的积极帮助下做到这一点的。

  当奥。莱特尔耶固执地,但又是徒劳地要求美国国务院帮助捉拿“撬门贼”时,他还不知道,美国中央情报局正在加速实现推翻阿连德的行动,尼克松总统已于1970年命令开始这一行动,而智利大使馆不速之客的来访显然是这个行动的组成部分。中央情报局的强大机器正在吞食拨给它的800 万美元,这些钱是用来杀死阿连德,把数万人投进集中营,几年后最终迫害莱特尔耶。莱特尔耶曾任人民统一战线政府驻美国大使,后任外交部长,最后成了流放的政治犯。

  如果1972年6 月他不处于在若干年内影响到美国政治生活的一起丑闻的中心的话,斯塔日斯参与袭击智利大使馆一事可能永远得不到揭露。6 月17日弗朗克·斯塔日斯以及伯纳德·贝克尔、奥赫尼奥·马丁涅斯、维希利奥·冈萨雷斯和詹姆斯·马科德在华盛顿“水门”饭店六楼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总部被捕。“五员大将”穿上自来水管道工的衣服,在民主党全国委员会里安装了窃听装置。这次行动的组织者霍华德·汉特和霍华德·利迪晚些时候被捕。

  导致尼克松总统辞职并使全美国受到深深震动的著名的“水门丑闻”就这样开始了。

  在审查过程中查明,斯塔日斯不仅是“抢劫”智利大使馆的组织者之一,而且参加了旨在暗杀菲德尔·卡斯特罗的中央情报局组织的一系列阴谋。

  又是一连数载听不到斯塔日斯的消息。但是,80年代初,伦敦法院开庭审判雇佣兵职业招募者约翰·班克斯,因为他在安哥拉战争期间为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和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招募了“常胜军”。班克斯在法庭上供认,他和中央情报局的代表弗朗克·斯塔日斯协同行动。现在中央情报局的一个专干肮脏勾当的专家在泰晤士河岸露面了,汤姆认为,此人显然是在从事自己最喜欢的活动——策划反对某个不愿意追随华盛顿的国家的阴谋。

  国际反动派利用他的手写下自己历史的最肮脏一页的那个人就在这里。汤姆预感到,他和塞巴斯蒂安现在得面对面的和他相遇。

  第十七章

  

  “我的天呀,难道是他?”塞巴斯蒂安惊讶得差点儿把一杯端到嘴边的可口可乐掉到地上。

  汤姆。戈德贝里讥讽地哼了一声:“我想,现在你明白跟谁打交道了吧?我的朋友,我一开始就对你说,在这件事情上最明智的做法是就此罢手。趁人家还没有拧掉你的脑袋,赶快罢手吧!”

  塞巴斯蒂安默默地点点头,把目光从交谈者身上移开。他坚定地认为,他必需阻止职业匪徒们又策划一次像他在安哥拉看到的那种血腥大屠杀……

  “我有个建议,塞巴斯蒂安。我们到布赖顿去度周末,躺到那里的海滩浴场上,把这一切都忘掉!”

  汤姆的话打断了塞巴斯蒂安的思绪。他看了看朋友,慢慢腾腾地摇摇头。

  “不,我要继续干。”

  汤姆失去了自制,大声吼叫:“你明白你在冒什么险吗?你在跟什么相撞吗?”

  “是的,我一开始就明白了,但半途而废是愚蠢的,况且由于你的帮助,我现在已经掌握致胜的钥匙。”

  “疯子!”

  汤姆在内心深处却在羡慕塞巴斯蒂安的果断和勇敢精神。在企图说服塞巴斯蒂安改变主意的同时,实际上是在说服自己不要跳进火坑。现在,当他看到没有成功时,反而感到高兴。

  汤姆微微地一笑,塞巴斯蒂安明白,此刻汤姆心中正在想什么。

  塞巴斯蒂安高兴地叫了起来:“这么说,一起干!”

  汤姆默默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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