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将军府里走出来,乔冉正在门口欣赏夜景,我看了看四周,这将军府十分偏僻,至于景色,除了门口那两个大灯笼照着的两头威武的石狮子,其他的都隐没在这夜色之中,所以他站在这里这么久,难道是想回去在自己家门口也摆两只这样的石狮子添添气势?
见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乔冉给出了这样的解释:“听说将军都喜欢养一些猛兽用来训练士兵,我担心小一的安全,就过来看看。”
我对乔冉的回答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说:“乔冉,你不说我也知道,像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跑那么远来到这里,你一定还有其他事情的吧,我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报恩的事心意到了就行,至于我这几天花你的钱,等我赚了钱马上就还你,如果你放心不下,我可以给你写一张字据……”
谁知道还没等我说完,乔冉竟然大发雷霆:“你以为我留在你身边就是为了要你还钱吗?”说完就一个人走了,留下我和小一在那夜色中不知所措。
我和小一在客栈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乔冉回来,在我第五次走到门口张望却什么都看不见之后,我走到小一跟前,摸了摸它那傻乎乎的脑袋说:“小一,你说,当时我是不是应该追上去啊?书上好像都是这么写的,当你把一个人气走了你就要马上追上去,不然他可能会更生气。但是乔冉为什么要生气啊?我都说了会还钱给他,恩我也不用他报了,他还想怎么样呢?莫非他怕我日后用这件事威胁他?”这个问题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小一比我还小,肯定也想不明白,所以我们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第二天,乔冉还是没回来,但麻烦却来了。早上小一出去找吃的,现在都中午了还没有回来,想着如果是不会幻术的人,小一应该很快就把他收拾了,但如果是遇到了会幻术的人,小一现在还没有长大,怕是会有危险。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客栈的小二说:“姑娘,刚才有个人说,他带你的小狼去了西边的树林,你若是有空了,就去寻他们。他还说,那树林不大,姑娘一个人去就好。”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一起绑架案,他们的目标不是小一,而是我。于是,匆匆给乔冉留了一张字条,我便往西边的树林赶去。至于他们担心的多少人去的问题,那十个幻术高手想躲起来就躲起来,想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就出来活动一下筋骨,这本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就算他们去了也不能算是我带去的,我本来就只有一个人,他们根本不用担心。
夕雾曾经说过,输人不输阵,打架的时候千万不能丢的就是气势,这敌人见面,在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实力的情况下,第一招玩的就是心理战。所以当我远远看到对方七八个人早已等在那的时候,我刻意放慢了脚步,拿出全身的气势,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待走近了,便先发制人:“几位辛苦了,小一一条还没长大的小狼,能让几位照顾,也是它的福气。”
说完我便端着架子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为首的那位女子神情有些变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高高在上的神情,说:“少主说笑了,今天请少主过来,只是想请少主归还一样东西。”
那女子朝我走了两步,说:“几个月前,你师父夺走了我们珑兮帝国的无音琴,今日,那无音琴是不是可以会归还了?”
这些人果然是来找无音琴的,想不到,他们现在还没死心,但给了别人的东西岂再有拿回去的道理,我顿时觉得自己更有理了:“我师父能用从你们皇宫拿走无音琴那是我师父的本事,你们技不如人就该回去好好练练,打不过我师父就跑到我这里来找我要东西,这叫不知廉耻。况且,你敢说无音琴是你们光明正大得到的吗?既然无音琴原本就不是你的东西,凭什么你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那女子大概是被我的一番话震慑到了,看着我好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旁边的人说:“时阡小姐,不要跟她废话了,直接杀了她夺回无音琴。”
我觉得这位时阡小姐真的不适合来谈判,首先她不能做到面不改色,听见我的开场白脸色就变了,这实在不是一个来谈判的人该有的表现。其次,她不能舌战群儒,几句话就被我说得词穷,这样的人来谈判也只能给自己丢脸。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仗着自己自己会一点幻术便自己跑来夺回无音琴好让人对她刮目相看。所以,最后她一定会拿不定主意,然后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完全不加入自己的思考,但其实她也没有时间思考。
果然,那时阡小姐点了点头,于是,原本站在我对面的人瞬间就把我围了起来,但他们知道我是玉城雪岭的少主,却不知道我十三岁便成了玉城雪岭排名第三的幻术师。第一的当然是我师父,而排第二的那位能打败我,是因为他知道我极其害怕小虫子,所以当那位叫时阡的姑娘用虫子把我包围起来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刚刚把那一圈人打倒下的喜悦感没有了,心中只升起了一种恐惧感,原来我猜错了一点,这大小姐的幻术还是挺厉害的。想不到我一世英名,走出玉城雪岭没几天就要毁在一堆虫子上。
后来,乔冉出现了,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我们来到一处小溪旁,看着眼前这秀丽的景色,我不由得感叹道:“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使用的是虫咒,可惜了。”
“那你觉得她应该用什么?”乔冉递给我一块手帕,“擦擦手吧,刚才你闭着眼睛不知道用手拍死了多少虫子。”
我接过手帕把那些可怕的尸体擦去:“用蝴蝶啊,书上不都这样写的吗?虽然近看蝴蝶也是挺恐怖的,但是远远看着,我就变成了蝴蝶仙子不是?”
“到时候,你变成蝴蝶仙子,在蝴蝶中间你用不了任何幻术,等蝴蝶飞走后,你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是蝴蝶,说不定我就不会这么害怕了,那我就可以在它们把我围起来之前把它们全部杀掉。”
“好吧,但是我觉得你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小一走了这么久,你不用去找它吗?”
“小一现在肯定是安全的,那帮人肯定没有捉到它,就算捉到了,也让它给跑了。”
“你这么肯定?万一它受伤了呢?”
“你想啊,如果小一在他们手上,他们肯定会把它带上好分散我的注意力,现在架都打完了,小一还没有出现,证明小一不在他们手上。如果你担心小一会受伤,小孩子总要摔倒过才能长大,虽然小一现在还小,但它跟着我这么久,不会打架也会逃跑,它不会吃亏的。”
我们就这么一路说着来到了一座小屋前,他没有问我刚才那些是什么人,我也没问他昨晚一整夜他去了哪里。
这小屋虽不大却也别致,屋前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种着一些娇艳的鲜花,在院子的另外一处种着几丛竹子,竹子下是一张小木桌和两张凳子,倒也适合夏天的时候在这里喝茶赏月。看着这景色我不禁感叹道:“等我老了的时候能在这样的林子里有一间这样漂亮的小屋里住着,也是一种享受。”
“两位要进去坐坐吗?”我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马上转过身,一个六七十岁的婆婆正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想着这大概是树林里唯一的人家,也许婆婆有见过小一,我们便随婆婆进了屋。房子看起来有些旧了,但被收拾得很干净,婆婆给我们倒了杯茶,说:“二位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家夫人方才在外面带回来一条受了点伤的小狼,眼下正照看着它,你们先喝点茶,我去把夫人叫来。”
我一听就知道是小一,忙道:“婆婆,那小狼是我养的,今天中午它走丢了,我们就是来找它的。夫人现在在哪,不知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婆婆把我们带到一间房间,提醒了里面那位夫人一句:“夫人,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是来寻那小狼的。”
那夫人也许怕我们是伤害小狼的人,拦在我们和小狼中间说:“小狼只是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那夫人不识得我们,对我们有防备之心很正常,可是小一也是奇怪,见着我竟没有一丝兴奋和亲近,或许是在怪我没有早点找到它?我只好使出我的杀手锏:“小一,我在客栈准备了烤羊腿,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吃啊?”听到我说羊腿,小一马上来了精神,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蹭了蹭,还对着我叫了一声。
看到小一的举动,夫人终于对我们露出了笑容:“两位到外面来坐吧。”
找到了小一,我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便向夫人介绍自己:“夫人,我叫凌落,这个是我的朋友,乔冉。”
“原来是凌姑娘,我和莫奈两个人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了,除了偶尔来树林打猎的猎户,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我今天带小一出来玩,谁知小一来到这里就兴奋的一下子跑没了影,还受了伤,幸好遇到夫人,不然今晚小一怕是要露宿在这林子里了。”
正说着,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想着这里就是皇城的西边,也许可以向这位夫人打听一下:“对了,夫人,你是否听说过城西有一位柯夫人。”
夫人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说:“姑娘莫不是铁面将军介绍来的可以帮人封存记忆的凌姑娘?”
“我是。莫非夫人就是铁面将军说得柯夫人?”
“正是。”
“太好了,想来小一和夫人也是有缘的,竟歪打正着的把我们带到这里。那不知夫人,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两位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如果姑娘方便,我们晚饭后便开始。”
“那就麻烦夫人了。”我还没说话,旁边一直在喝茶的乔冉倒是先出声了。看来,他是有问题要问我。
“只要夫人方便,我随时都可以。”
“那不知姑娘是否需要什么,我好叫莫奈去准备。”
“我只需要夫人的几滴血。到时候夫人只需安静地睡一觉,我把夫人的血滴在我的琴上,再弹上几个音符,便能进入夫人的记忆。”
吃过晚饭,想着要放弃一段记忆也是不容易的,我便让夫人先去准备一下。乔冉拉着我到小院子里散步消食,避开了柯夫人和婆婆,面无表情地让我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
我只好把刚编好的故事说给他听:“你还记得我有一把凤尾琴吗?那是我五岁的时候师父送给我的礼物,后来我就爱上了弹琴,我总梦想着有一天能当一个最优秀的琴师,弹出最动听的曲子。弹琴者弹琴时最重要的就是要在曲子里注入丰富的情感,我整天在玉城雪岭里,经历的事情不多,自然情感也不丰富,恰巧我们玉城雪岭有一种秘术,可以封存人的记忆,然后我便可以借助这些记忆,弹出最动听的曲子。”末了,还叮嘱他:“等一下我进入柯夫人的记忆的时候,一定帮我守住门口不要让其他人进入,如果在封存记忆的时候被强行打断,我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谁知道,等一切都准备好,乔冉却反悔了:“这种事你也是第一次做,进入了柯夫人的记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还是陪你一起去,遇到什么事情你还有个人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没关系的,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但乔冉好像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许是看出了我有些为难,柯夫人看了婆婆一眼,说:“让莫奈来守着吧,她跟着我四十多年了,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想了想,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便对婆婆说:“那麻烦婆婆了。”
“姑娘尽管放心,我定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姑娘和夫人。”
由于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当我们进入夫人准备好的房间,我又问了句:“夫人,这记忆一旦封存,这辈子就再也寻不回了,而且如果你一直听不到这曲子,你就一直无法爱上别人。你真的决定了吗?”
“凌姑娘,我累了。我想忘记他,但又害怕忘记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最好了。我的名字叫叠珂,剩下的,姑娘自己去看吧。”
见柯夫人心意已决,我便让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点上一支安眠香,便退出门外,静静地等夫人进入梦乡。一刻钟后,估摸着夫人也该睡着了,我便请婆婆在门外守着,拿出挂在我脖子上的无音琴,把事先准备好的鲜血滴在琴上,弹了几个音符,带着乔冉进入了柯夫人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