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我一个人带着小一走在鑫月帝国的街上的时候，我已经在外面流浪了四个月了，这四个月我经历了很多在玉城雪岭没有遇到过的事。师父和玉簪离开后，我给无音琴换了一个包装，抹去无音琴的血红色光芒，并在琴身上刻下一朵凤尾花，伪装成我的凤尾琴的样子，便准备离开珑兮帝国的帝都。为了隐藏身份，我们一路上都低调行事，小一收起了它的银色光芒，无音琴也被我变成吊坠挂在脖子上。但我们还是没走多远就被一群黑衣人围了起来，他们都是珑兮帝国顶尖的幻术高手吧，不然我们也不会被打得那么惨了，最可恶的是，师父给我的钱也在打斗中丢了。后来，我们一边打工赚钱，一边还要躲着那些人的追杀，就这样一路来到鑫月帝国。说到这里，我必须说一下，什么觉得自己是玉城雪岭的少主那都是错觉。虽然说出来历练就应该靠自己，但师父留给我的那十个幻术高手就真的让我们靠自己。他们只有在我们跟很厉害的人打架的时候，当我们快撑不下去了才会出现，其他时间他们都躲在我们周围，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露宿街头，在青楼弹琴打工的时候被人调戏，小一为了几块鸡骨头和几只恶狗打架，连脸都没有露一下。

　　当我们好不容易来到鑫月帝国，终于避开了黑衣人的追杀，我以为我们的好日子要到了，但是，坏运气这种东西，你一旦招惹上它，它就会一直出现在你身边，没玩没了。来到鑫月帝国之后，坏运气再一次降临，我们的钱再一次全丢了，还差点弄碎了师父和他那位故人的信物，而那信物，竟然是一只玉镯子。后来我和乔冉讨论了很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铁面将军有断袖之癖，而师父竟是他的相好？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整个鑫月帝国呈月牙形，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在帝国的北部，是鑫月帝国和珑兮帝国交接的地方，于是，人们就通俗易懂地给这个地方取名为边城，边城离南海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且，师父让我去南海之前，先去拜访他的一位故人，鑫月帝国的铁面将军，他说，将军会告诉我更多关于无音琴的事情。于是，我们决定先赚多一点钱，然后买一点礼物去拜访这位我从没见过的叔叔。就在我琢磨着要去哪里赚钱的时候，一个小孩跑过来说：“姐姐，你可以给我买个包子吗？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一边找钱袋一边想着三天没吃饭还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转眼间钱袋就已经不在我手上了，等我反应过来，小一已经冲了出去。体会过没钱的日子的我也迅速跟了上去，但也许命中注定我要第二次失去所有的钱，我在追那小孩的时候竟然摔倒了，而那小孩也瞬间不见了。那一刻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还好玉镯子没有碎掉，不然我也没脸去见铁面将军了。

　　这么丢脸的事我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本想着趁没人看见赶紧起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我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正看着我，而那人竟然是，乔冉。我本来想装作没看见他，但那令人绝望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凌落姑娘，好久不见。”我只好转过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好久不见。”

　　一盏茶的功夫，乔冉已经带着我在离案发地点最近的一间酒楼坐下，等小二把菜都上齐，乔冉说：“之前走得太急，来不及报答凌落姑娘的救命之恩，今日重遇姑娘，也是一种缘分。之前姑娘说过自己从未出过玉城雪岭，如今姑娘一人赶路，怕会有危险。不知姑娘要去哪里，我可以护送姑娘前去，也好报答昔日的救命之恩。”

　　我正想吃这满桌子的饭菜，听乔冉说起这么严肃的话题，只好暂时把食欲摆在一边：“师父从小教导我要自力更生，如今我一个人出来历练就是要学着自己去解决所有问题。再说，我喜欢今日事今日毕，当初我会救你纯粹是以为那是师父对我的考核，后来师父让你离开，我就没想过会再遇到你。既然在玉城雪岭的时候我没有让你报这救命之恩，那现在我也不会要你报什么恩。”师父说过，如果你帮助别人是为了要别人报答你，那还不如不帮。况且，我身上带着无音琴，万一有一天乔冉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准备让你家散人亡吧？

　　但是，乔冉明显没有把我的拒绝放在心上，给我夹了块鸡腿说：“可是我父亲从小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后我跟着凌姑娘，一路上总有报答姑娘的机会。”

　　我看着碗里的鸡腿，想了想说：“其实你不用跟着我，你现在给我一点钱当路费，就算你报恩了。”

　　乔冉一本正经地说：“凌姑娘有所不知，当日我父亲帮我母亲从河里捉了一条鱼我母亲便以身相许，这是我们的家训，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实在不敢马虎了事。”

　　想不到乔冉的父母之间竟然有这样的先例，我一时最快说了一句：“你不会也想以身相许吧？”

　　乔冉马上接到：“也不是不可以。”

　　我连忙说到：“不用了不用了，知恩图报是好事，只是你这报恩也太隆重了，你实在不用以身相许，也无需一路护送我。”

　　乔冉又说：“那不如这样，我看姑娘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反正我这一路也是游山玩水，不如我就跟着姑娘，把姑娘这一路的吃住费用给包了，当做是我雇佣姑娘陪我看风景的费用，我再顺便在路上寻机会把姑娘的恩报了，如何？”

　　我看今天是摆脱不了乔冉了，只好勉强答应：“那我们一路便结伴同行，路费我会想办法还你的。还有，你不用叫我凌姑娘，叫我小落就好。”

　　就这样，当小一两爪空空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的旅途便多了乔冉这个同伴了。多了个乔冉并不能改变我们原来的计划，铁面将军要去拜访，那上古神兽也要唤醒，我只能默默希望自己能快点遇到性命之忧，让乔冉也救我一命，报了那救命之恩，之后就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铁面将军的府邸并不难找，毕竟鑫月帝国最出名的将军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但是要见到铁面将军，似乎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当我们向客栈老板打听关于铁面将军的事的时候，老板说：“你们俩一定是外地来的吧，这铁面将军可是我们鑫月帝国的守护神，连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十五年前这铁面将军救了王一命，还帮王在那场混乱之后稳固了政权，由于他常年戴着一个铁制面具，于是封了铁面将军。这将军常年驻军在这鑫月帝国的边城，但他极少出门，也从不会客，所以就算你们到了门口，也是进不去的。”

　　当晚我就拉着乔冉开了个紧急会议，但乔冉说：“叔叔是你的，当然是你自己想办法，我去睡觉啦。”于是，那天晚上只有我和小一大眼瞪小眼。

　　第二天一早，乔冉就被我叫醒了，因为昨晚我想到了一个大计划。当一只拖着长长的尾巴的纸鸢从乔冉手中诞生，我不得不感叹，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当工匠。“好啦，等我在这纸鸢上写上字，画上这玉镯子的样子，再把纸鸢放到将军府的上方，等铁面将军看到就会见我们的。”

　　由于我和小一昨天晚上没有睡觉，所以放纸鸢这么好玩的事就只能交给乔冉了。等我哈欠连天地走出房门，乔冉说，将军府的人来过了，将军请我今晚去将军府。我没想到用纸鸢传消息的法子这么好用，这极高的效率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只能先拉着乔冉出门，一边走一边说：“你再借我点钱，等我有钱了一定还你。”

　　其实，当我带着小一，抱着自己画的骏马图出现在将军府的时候是有点尴尬的，但乔冉说：“铁面将军在鑫月帝国是极其尊贵的人物，你去买什么东西他没有？还不如你自己做一点特别的东西送给他显得更有诚意。比如说，你可以做一些糕点。”

　　虽然乔冉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妥：“可是我毕竟是玉城雪岭的少主，第一次去拜访人家总不好拿太廉价的东西，显得我们很没有礼貌。再说了，我买点什么去，将军要是不喜欢，我还能说是卖我东西的人不好。但如果我自己做，将军要不喜欢就只能说是我自己不好了。”

　　乔冉可能花了一点时间消化我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我们奥古大陆的习俗，你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这叫礼轻情意重。”

　　既然乔冉都这么说了，我又确实不知道奥古大陆的习俗，便只能听乔冉的话，自己做点什么。由于我天生不是做厨师的料，鉴于我之前在玉城雪岭的时候有过一次做饭的时候差点烧了自己头发的经历，于是，在乔冉的引导下，这幅骏马图就诞生了，现在想想，其实乔冉是想吃糕点才这样说的吧。

　　将军并没有对这幅画加以评论，过了很久，他终于从画中抬起头来说：“你师父说你的幻兽是一头小狼，就是它？”

　　“对，它叫小一，是一头雪茫狼。”小一听到我介绍它，连忙站了起来，像炫耀自己的高贵血统一般，在大厅里走了一圈，我顿时感到有一点丢脸。

　　“我和你师父认识有二十五年了，那时候你还没有到玉城雪岭，他常年在玉城雪岭中，但我们每年都会至少见一次面。”

　　每年只见一次面都能维持二十五年的情谊，不是知己就是真爱，本来我想问一下关于那件信物的事情，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好奇心，断袖之癖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虽然我不歧视他们，但如果这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介意拿到台面上来说。于是，我换了个问题：“将军，关于无音琴，师父说你知道的更多。”

　　“弹琴的人都知道，要弹出打动人的曲子，除了有高超的技巧，还要弹琴者有丰富的情感，而无音琴同样需要摄取情感以滋养自身。你应该知道，人死后投胎转世要经过奈何桥，一旦喝下孟婆汤，一生的爱恨情仇都会随之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的所有记忆，来世都不会记得。 无音琴可以把人的记忆变成一首曲子封存起来，这样，喝下孟婆汤的时候，记忆也不会消失，只是存在于这世间的某个地方，等下一世，还是可以找回来的。但记忆一旦封存，记忆的主人就失去了爱上一个人的能力，直到记忆的主人再一次听到这曲子，想起这段尘封的记忆。”

　　“也就是说，如果记忆的主人一直都听不到那首曲子吗，那他就生生世世都无法爱上别人吗？”

　　“是的。”

　　“那现在，我要去找那些想要封存记忆的人吗?”

　　“对，你师父的计划是在明年夏天，这段时间，你先到处去走走，练习一下。城西有一位柯夫人，你可以先去见一见她。”

　　“将军，你一位征战南北的将军，为何会知道这些？”想了很久，我终于把疑问说了出来。

　　“你师父说你好奇心很重，果然如此。”将军喝了口茶，看了一眼我手腕上的玉镯子说，“我以前有个妹妹，她很喜欢弹琴，对无音琴的事情，自然也了解一些。那个玉镯子，也是她给你师父的，她说，你师父终日躲在深山老林里，哪天迷路了都不知道，这个玉镯子是可以引路的，有了它就不会迷路了。其实，这只是她自己小时候做的一个小玩物，应该是没有什么用的，你如果不嫌弃，就戴着它玩吧。”

　　“你的妹妹，她一定很漂亮，很可爱。”

　　“她确实很漂亮，我曾经以为，我可以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公主。”

　　“那她现在……”

　　“她现在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