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素有“书癖”,一生爱逛书店、跑图书馆,爱买书、收藏书,尤爱
搜集古本、孤本、善本书。他的搜集,不是单纯的为了收藏,而是为了考证
研究。
胡适一生看书,研究书,谈书,写书。他所谈的书,方面广,数量多。
这里仅选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凡三十九篇,编为四辑:一、“前尘书影”十
四篇,分别梳理若干古典文学作品的成书过程及版本源流,诗词、小说、戏
曲皆有涉猎;二、“文史小集”九篇,凡涉春秋、诸子、释道,大抵为传统
读书人关心的话题,亦属文化承传问题;三、“新知叙录”十三篇,为同时
代人之著作所写的序言和书评,反映了作者对新思潮的高度敏感以及构建新
文化的宽阔视野;四、“余之书癖”三篇,关于觅书、读书的经验之谈,书
人之癖,可见自有一趣。各辑的辑名系编者所加。
胡适谈书,形式多样。有读书的心得体会,有对书的考证,有新书评介,
有应人之请为新版或重版的书作的序文。
胡适书话,具有专深研究和广博知识的基础,所以他的书话有些是资料
翔实、论证严谨、见解独到的学术论文,有些则是叙事清楚、说理透彻、清
新活泼、别开生面的散文,具有很强的知识性、学术性和很好的可读性。
胡适谈中国传统小说,侧重于作者、版本的考证,以及历史故事演变过
程的追踪研究。他把一向被视为“小道”的传统小说与传统的经学、诸子学
放在同等地位,做同样研究,开创了以科学精神和考证方法来研究传统小说
的一代新风。他一生研究《红楼梦》,谈《红楼梦》,创立了“新红学”,
使《红楼梦》研究突破了穿凿附会的模式,走上了近代实证科学的道路。同
时,胡适也很重视艺术的赏析,这只要读一读他的《〈三侠五义〉序》、《〈老
残游记〉序》、《〈儿女英雄传〉序》、《〈海上花列传〉序》、《〈官场
现形记〉序》,即可明了。
胡适谈新旧诗、词、曲和剧本,处处从文学发展的大趋势着眼,从白话
文学、平民文学、活文学必然要取代古文文学、贵族文学、死文学为“正统
文学”立论。他要人破除旧观念,用科学的精神和方法来看待《诗经》、《楚
辞》。他高度赞扬花了大功夫搜集整理出版的《宋金元人词》、《宋人话本
八种》和《缀白裘》,充分肯定那些新出版的诗集、小说和剧本为创立和发
展新文学所作出的贡献。
早年的胡适,立足于时代的前沿,以科学和民主精神来分析和评价图书。
尤其是政治、哲学、史学、教育等方面的书。他为《吴虞文录》作序,毫不
含糊地说:“正因为二千年吃人的礼教法制都挂着孔丘的招牌,故这块孔丘
的招牌——无论是老店,是冒牌——不能不拿下来,捶碎,烧去!”热烈称
赞吴虞是“中国思想界的一个清道夫”,是“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
他以“疑古精神”和“整理国故,再造文明”的思想来看待一切古籍的
整理和出版。他认为整理国故约有三条途径:“一曰索引式整理;一曰总账
式整理;一曰专史式整理。”他很推重刘叔雅对《淮南子》一书作总账式之
整理,著成《〈淮南鸿烈〉集解》,说刘著此书“最精严有法”,“其成就
独多”。
胡适一生提倡写传记和回忆录,以为将来研究历史留下真实可靠的第一
手资料。因此他对张孝若为他父亲写的《张季直先生传记》,十分赞赏,欣
然为之作序,并说中国近代史上有不少人物,“都应该有写生传神的大手笔
来记载他们的生平,用绣花针的细密功夫来搜求考证他们的事实,用大刀阔
斧的远大见识来评判他们在历史上的地位”。
胡适一生提倡写传记和回忆录,以为将来研究历史留下真实可靠的第一
手资料。因此他对张孝若为他父亲写的《张季直先生传记》,十分赞赏,欣
然为之作序,并说中国近代史上有不少人物,“都应该有写生传神的大手笔
来记载他们的生平,用绣花针的细密功夫来搜求考证他们的事实,用大刀阔
斧的远大见识来评判他们在历史上的地位”。
但胡适生平“对于社会滥用名字的行为,最为痛恨”.. ①。因此,他一生无
论是应邀为他人的书作序,或一般地写书评文章,“立誓不徇情面,不说违
心的应酬话”,也不说没有研究的空话套话,更不愿用自己的名字去参加“炒”
什么的。他对原作中的问题或缺点,向来是鲜明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和批评。
他的批评是客观冷静的,但往往也是很严厉的。
作为中国现代新文化早期的一位领袖人物,胡适给后人留下了十分丰富
和宝贵的文化遗产。对此,需要我们本着科学的态度和方法,去深入研究,
这样也才有利于我们对整个二十世纪中国的学术文化发展,有一种合乎理性
的认识。
曹伯言曹杨
一九九七年二月十日..
①见
1921年
5月
19日日记。中华书局
1985年版《胡适的日记》(上)。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