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的《霸王别姬》已经过了很久了,一九三六年走向了终点,一九三七年便开始了。
只不过,一九三七年的新年并不如以往的热闹,整个正月都很少听见有人放炮,似乎所有人对于炮竹声音都十分敏感,以至于炮竹铺子都要关门了。
而街上更是冷冷清清的,偶尔会在北风中夹杂着两张政府的单子,今儿又枪决了两个赤匪,或者在宣传所谓的‘中日友好通商’。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凌傲霜都不关心,听说沈璃去了北平过年,又听说他会搭今早的船回上海。
她便以卖炭笔为借口,穿过了大半个上海,来到外滩的码头街上去买炭笔。
大街上,都是呐喊的声音。
“反对不抵抗政策!”
“抵制日货,抗日救国!”
“还我山河!中国醒来!”
成群的学生和工人举着醒目的墨字大旗帜游行在街上,沿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有老人小孩妇女,他们却如同机器一般只知道重复着口号。
忽的!
一阵刺耳的玻璃碎地的响声传开。
只听见有人高呼:“日本人飞机来了!”
“日本人飞机来了!”
“快跑!快跑!”
顷刻间,原本庞大的队伍立刻凌乱的四散,犹如一个个墨点,遇水化开,街上你推我抢的挣着这逃命的时间。
妇女的叫喊,孩子的哭闹,汉子们的惊呼声中还夹杂着少数学生们的口号声。
“啊!”一个不留神,凌傲霜被撞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有人从她手上踩了过去,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大地似乎都在震动,头顶上盘旋的飞机里,似乎还能听到日军放肆的笑声。
“快起来!”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一把拉起了凌傲霜,一张许久未见的脸庞,不同于初见的绝世风华,此刻挂满了风霜,但那双眸子确是愈发的晶莹透亮。
很多年前凌傲霜再想起那一幕,心跳都不自觉的加快,也许就是那一眼,误了终身。
“跟我走!”
于是他们便在人群中开始了奔跑,一向精致讲究的沈璃跑的发丝凌乱,但握着凌傲霜的那只手却是格外的有力温暖。
她也不知道他们要去何处,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长时间,但她就希望能这么一直跑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自那天码头上的事件之后,凌傲霜便经常的出去,起初余近祥还会管管,但随着政府单子的增多,日本人的旗帜在街上增多,他也懒得再管。
每天只是在四春堂温壶酒,点杆儿烟便是一天。
而凌傲霜却不管这局势有多紧张,在她看来,这便是春天。
街上戒严了将近一个月,直到二月二龙抬头才放开了戒。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上海靠着水,对水里的龙王自然敬畏的很,每年的拜河大典是格外的热闹,又恰逢汪处长的老母过八十大寿,便有人提议不妨在上海大酒店摆上三天三夜,请当红的戏班子来唱戏。
汪处长应该叫汪委员长了,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当即同意了。
这请谁便值得讨论了。
又有人提议,不妨请沈璃和凌傲霜搭场,这一个是旦角之王,一个是老生之皇,王皇同场,珠联璧合,岂不妙哉!
天地苍茫,黄昏已近。
凌傲霜弹奏着手里的风琴,而对面沈璃则披着一身青衣广袖,弹起兰花手,绕个腕花,在屋子里灯下轻轻走着圆场,一步一摇一下云手回眸。
“看清楚了,这段你的动作应该是这样,你声音爆发力较强,所以这段一定要收住,否则一旦破音,很难拯救。”
凌傲霜一脸笑意的托着腮望着沈璃,这样的场景在这一个月上演了数次,她从来没觉得原来学戏可以这般快乐。
“你过来,我给你画脸。”凌傲霜执起案几上的炭笔,向着沈璃招手。
她利落的翻身一起,将沈璃按到座子上,在横坐在他腿上,彼此之间不过半寸,可以清晰的看见脸上的茸毛,眸间的倒影。
沈璃微微不自然的往后一靠,凌傲霜抬手一勾,细长的眉笔描绘羽眉。
“沈璃,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凌傲霜附耳在沈璃的鬓间,轻声道。
“我已有妻子。”沈璃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为眼下投了一层阴影,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眼神。
凌傲霜清笑一声:“我喜欢你与你妻子有何干系,我喜欢你,与任何人无关。”
“码场了!码场了!”
听着外面的班主高声喊着催场,凌傲霜脚尖一抬便从沈璃身上坐了起来,毫不停留的出去。
就在出门的那一刻,里屋里若有若无的传来两个字。
“喜欢。”
今晚的剧目是《游龙戏凤》,据说是汪老太太最喜欢的曲子。
凌傲霜唱的是游历民间的大明朝正德皇帝,而沈璃扮演的则是风来客栈的李凤姐。
凌傲霜唱:“:离京来暗藏国宝,游天下访查民情。姓朱名正德家住皇城,一见就倾心再见就钟情,你愿意,我带你进京城,从此双双对对配龙凤,深宫上苑度晨昏。”
上前一步勾住沈璃演的李凤姐的下巴做调戏状。
李凤姐头一扭,轻手挥开做托月状唱道:“人性潇洒性温存,若有意似无情,,我们卖酒做营生,不懂爱也不懂情。”
一生一旦,眼神配合,旁若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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