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是发酵剂,自从德叔妈回娘家被赶出门后,德叔是大灾星的言论就被传的愈发激烈。
每当村里再有人去世,就会有人说:“看吧看吧,这个大灾星又克死一个,不知道哪天就轮到我们了。”
村里人想了许多办法要把德叔一家赶出去。
德叔家每天都能收到村里人扔的土块,家里但凡有点贵重的东西也会被不由分说的拿走。
大家孤立他们、讨厌他们、诋毁他们。
尚在襁褓中的德叔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生需要经历如此多的磨难。
……
时间也是最好的良药,只要在时间里坚持下来的人,总会受到上天的厚待。
转眼已是五年后。
饥荒已经过去,能活下来的人都被说成祖上积了大德。
德叔在这五年里多了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德叔妈肚子里还有一个。
这个大灾星貌似没有克到自己家的任何人,反而让这个家人丁兴旺。
于是村里人又得出了新的结论,德叔这个灾星只能克比自己大的,克不到比他年龄小的。
只要人们认定了一个结论,就会不停的为自己的结论寻求新的理论支撑,这便是常性。
德叔的爸妈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常,再不去和任何人争论、再不去为德叔辩解。
但德叔最应该庆幸的是有这样的爸妈,他们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依然给了德叔最充裕的爱,让德叔的童年没有玩伴却不失快乐。
又是一个酷夏,太阳依然炙烤着这片土地,但庆幸的是这个酷夏有一汪清水可以让人们驱除酷暑。
这一汪清水其实就是一小片池塘,这片池塘不大,却极其重要。
不仅是孩子们的乐园,更是女人们的好去处,她们在这里洗洗衣服、拉拉家常,有说有笑十分和谐。
红星妈远远的看到德叔紧紧跟着挺着大肚子的德叔妈朝水塘边走来,停下手里在洗的衣服。
“哎哎哎,别洗了,看看看看谁来了,不怕晦气啊,收拾收拾走吧。”红星妈一边说一边招呼大伙别洗了。
大伙随着红星妈的话音停下手里的活计,德叔妈也基本上接近了水塘。
“哎哎哎,我说大顺媳妇,你别往这边来,要洗衣服去对面,离我们远远的啊。”村支书儿子建国的媳妇秀英先声夺人,这一句是要把德叔妈赶到水塘对面去。
“建国媳妇,要我说,你就是好脾气,干脆让她在旁边等着,我们洗完了再让她洗不就行了,还让她去对面,你没看着旁边还跟着那个小崽子么,万一出点啥事情可如何是好。”红星妈讪讪的对着秀英说。
“红星娘你这话说的可是怎么着,你想赶她走自己说呗,我可没那么大力气折腾,这天热得要人命,干脆早点洗完早点回家得了。”
“哎,建国媳妇,你好歹也得叫我声嫂子,这是咋的,我说一句就不愿意了,你……”红星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德叔的声音打乱了。
“娘,娘,娘你看那个地方真好玩,竟然咕嘟咕嘟的冒泡泡。”德叔充满兴奋的声音让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但却不成想这一声呼唤让德叔妈拖着沉重的身子迈出了箭步,一只手捂着肚子,一边尽最大可能的快跑,到水塘边上基本上是滑下去的,到了德叔指的冒泡的地方揪出了一个男孩子,这男孩子不是别人,就是秀英家的儿子富强。
“秀英,你快点,我起不来了,快点把强子抱到边上,给他控控水,秀英,秀英,你倒是快点,我起不来了,哎呦,我肚子疼,啊……,秀英”
大伙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秀英更是直接蒙圈了,德叔看着这个自己娘口口声声叫的秀英婶子一动不动,着急的上前去拉着他秀英婶子的手,这一拉不要紧,他秀英婶子一边像是躲瘟疫一样的扒拉着德叔的手,一边大声的尖叫:“你别碰我,别碰我,你个大灾星……”
“婶子,我娘叫你。”德叔委屈的说,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婶子不像自己的娘一样温柔。
“秀英,秀英,你倒是快点,我肚子疼得紧,快没有力气了,你要害死强子啊,啊……”
“婶子,我娘……”德叔又一次拉起了他秀英婶子的手,他秀英婶子像是中了魔一样的跳起来,飞快的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德叔妈那里,抱起自己家的强子到了边上,发现自己孩子的肚子滚圆滚圆的,吓得手足无措的嚎啕大哭。
“强子,强子,强子你醒醒,你别吓唬娘啊,你醒醒啊……”
”啊,秀英,你先把我拉上去,我快受不了了,孩子可能要早产,秀英,秀英,啊……“
“娘,娘,娘你咋了,你别吓唬我,娘……”眼瞅着自己的娘就要倒向水中,德叔赶紧下水去,但他毕竟只有5岁,他的力气过于弱小,他扶不住自己的娘。
池塘边乱成一团,德叔和他秀英婶的哭声以及德叔妈撕心裂肺的喊声总算是引起了上天的怜悯。
德叔爸回到家看不到德叔和德叔妈,急忙往水塘边寻来,远远地听到自己媳妇痛苦的声音,飞奔着朝这边赶来。
路上碰到几个人,赶紧一起招呼了过来,还好他们赶到的及时,德叔爸把德叔妈拖到了水塘边上,德叔也跟着上了岸还没有缓缓神,就被他爹支配到了四奶奶那里。
“德子,去找你四奶奶,就像上次添弟弟时一样说就行。”德叔爸一只手指着接生婆四奶奶家的方向,一只手指着德叔。
“嗯!”德叔接收到命令,用最快的速度跑走了。
“媳妇,你忍着点哈,我先救强子。”
“啊……好,你先救孩子吧,不用管我,啊……”
德叔妈一个人痛苦的躺在地上,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一下,哪怕是说说话分散一下疼痛都没有,她的丈夫在抢救别人的孩子,她却只能一个人痛苦的躺在地上。
德叔爸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人,又看了看自己媳妇,什么也没有说。
把建国媳妇扒拉到了一边,摸了摸强子的鼻子,感觉到还有呼吸,就提溜起富强的两条腿,自己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膝,将强子的肚子横放在自己屈膝的大腿上。把强子的头下垂,慢慢的敲击他的后背。
一下、两下、三下……
十几下后随着一声咳嗽,强子吐出了第一口水,慢慢的水越吐越多,肚子也在慢慢变小,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强子悠悠的睁开了双眼。
“强子,你可吓死我了,说了不许下水、不许下水,怎么又下水了?”
“娘,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脚下一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想喊又喊不出声音。”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要……”
“啊,大顺,我快不行了,肚子好疼,啊……”
“媳妇,媳妇,你等等哈,待会四大娘就到了,你挺会哈。”
“瞧我这脑子,大顺哥,你等着我,我去叫四大娘,德子跑的慢。”
“好好好,那你快点。”
“放心吧,要不是德子我家强子今天就没有命了。”
“爹,爹,爹,四奶奶来了。”
最终德叔妈平安生下了德叔的又一个妹妹。
就这样因为一句天真的童言,德叔救了他今生最好的朋友富强叔的命,无论别人再如何议论他是大灾星,支书一家都把德叔当成了恩人,时间久了,大家慢慢的忘记了他的灾星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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