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无暇顾及李平柏的情绪,语气低沉的说:“我真是糊涂啊,怎么没想到呢,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冲着你这小县丞而来,是冲着你身边的雪女而来,这次求雨真是凶多吉少。”
白石的声音掷地有声,李平柏看着主簿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心里凌乱起来。
不久之前他还是朝廷命官,管辖着景云县几万人口,说话也是举足轻重;可是现在却是一介布衣,还得靠着个弱女子的庇护,才能活下去。想想自己出行之前对主簿说的“苍生大义,甘霖救民”之类的混账话,一时间真是无地自容。再加上琉璃通道里绵长而又真实的梦境,自己这阵子真有点心烦意乱。
泼皮走到白石面前说:“你还没有恢复功力,肉胎凡体怎么抵得住使用生死符的法力,不要再使了。后面的我来。”
白石也不推辞,对着李平柏和主簿招了招手,主簿和李平柏便跟在他们。李平柏看着和白石走在一起的粗短胖汉,心里很想问问这个人究竟是谁,但是凝重的气氛让他无法开口。
泼皮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他在李平柏目光的反复扫视下,突然回转身停了下来。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我给你一个答案。我就是和护法一起来的时候他怀里那只猫。但是我事先告诉你,我不是妖怪啊。我是猫大人。”
话音刚落,李平柏的头立刻发起昏来。他心想,“都是猫了, 还不是妖怪吗?”可是又觉得自己纠结这个没有什么价值,生死之际,不管是妖怪还是人,只要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就好。所以他彬彬有礼的说了一句:“见过猫大人。”’
泼皮听了听了立刻哈哈大笑。
白石无奈的瞧着泼皮戏谑的神色,知道他的玩性又开始了。雪女主簿倒是平静的很。她的脸上没有诧异的表情,只是安静的走路。他记得护法死去的那一刻,泼皮从马上落了地,几个翻滚间就由猫咪转化成人形,雪女主簿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再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了。
“这个女人有点意思,不过还是这个书呆子更有趣。”泼皮凑过来在耳边说。
白石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阎罗殿里,九殿阎罗又开始无聊了。此刻正是晚课祭祀时节,在这文质彬彬的场合中,生死使徒、判官、勾魂使者都免除甲胄穿上袍服。
一日前用楷书写好的讲义已经陈列于案几之上。在赞礼官呼唱之下,两位身穿红袍的讲官出列。他们站在九殿阎罗面前,挥动手里的铜戒尺开始演讲。
这种节目,历时大半天只有讲官可以口讲指划,其他全部人员都要凝神静听。九殿阎罗听着听着就失去了庄严的仪态,他将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讲官立刻停止了讲授,大声的朗诵:“为人君者,可不敬哉”。
满朝文武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九殿阎罗身上,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当之处。
于是责难不断的重复,终于在第一百零一次的提醒之后,他恢复了端正的坐姿。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年迈的生死判官看着心不在焉的九殿阎罗,趁机用袖子遮住嘴打了个哈欠。朦胧的睡意开始攻击她,她用力的掐了自己几下,才使自己没有睡着。
这种繁文缛节乃是这个死亡帝国中一种重要的制度,晚课祭祀的着眼点在于发挥历史的鉴戒,最后会归结到现实,以期古为今用。此刻,讲官正在用委婉的言辞,在不妨碍尊严的条件下对九殿阎罗做着必要的规劝。
九殿阎罗终于听出了一点兴趣,原来作为第九代传人除了参加仪式,旁人对自己还是有期待的。他甚至有点激动。
很快他的激动就被讲官引经据典的说辞搞得晕头转向,子嗣,妃嫔,玩物丧志这样的词汇让他知道,原来讲官是在接二连三地映射自己。
他在想这些很重要么。一定是皇后又去拦路喊冤了。说实话,自己已经不太记得皇后的样子了。皇后还不如判官奶奶找来的狗儿有趣呢。狗儿话不多,也不会一天向自己讨要封赏,更不会每日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
九殿阎罗漫无目的的神游,目光落在了讲官黄瘦的脸上。这位新到任的讲官嘴角有一颗痣,面相讨厌极了。他懒散的想着一些心事,心里开始挂念起白石来了。这会白石该是又在惊涛骇浪里酣战吧,哪里像他这般无聊的呆坐在朝堂上,成了个提线木偶。也不知道自己在成为九殿阎罗之前有着什么样的前尘往事,怎么自己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年轻的时候还有兴致到处翻翻捡捡查一查,现在年纪大了连这点兴致都没有了,真是时光如水啊,在岁月的冲刷下很多东西都变淡了呢,更何况自己实在是活的太久了。
古朝那湫何伯府里,两个男子跪在地上。
“主人,他们已经破了幽冥幻境,雪女没有得手。”
面前的香案上,摆着一张贝壳大床,床上堆满了骷髅,床上躺着一个红衣的女子,赫然是何伯府的府主李梅儿。她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模样俊俏,声音软软糯糯,人鱼门主仓怀就坐在她的身侧。
“哎呀,就知道是一群废物。相公,不如把他们都杀了吧。省的以后他们再惹我生气,好不好啊。”
李梅儿的声音慵懒妩媚,眼波流转间万种风情具在。
话音刚落床帏中闪出一道白光,两名男子即刻头颅落地,血洒了一地。
“就这样的货色,也用得着娘子动手。行了行了,都别站着,把他们拖出去吧。”
李梅儿从床上走了下来,用脚拨弄着地上二人的尸体,表情天真烂漫,两只杏眼水波连连。
“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们退下吧,我们说会子话。”
“是。”面色发白的仆从潮水一样的退了出去。
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后生方才从床榻后暗门中走出来。
人鱼门主牵了后生的手:“海生,到爹爹这里来,雪女就快来了,她死之前,你得送送。”
海生皱了皱眉,将人鱼门主放在转椅上,推着人鱼门主仓怀跟在李梅儿身后向耳室走去。
“你可要好好看看这雪女,她是你唯一的妻子,等到她生下子嗣,你的病就痊愈了。”
李梅儿兴致勃勃的说。
“我不在乎这个。我想要像个人一样活一次,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老不死,像你一样成个老妖怪。”海生冷冰冰的说。
人鱼门主的脸上浮现出惊慌的的神色,他干枯的手指间的璞立刻鼓了起来,海生的面色瞬间柔和起来,他温和的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李梅儿声音低落下去,可她倔强的咬了咬嘴唇,把眼睛里的泪水又憋回去了。
“奴家知道你们父子连心,海生我也知道你恨我夺了你女人的性命。可是娘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真的为了一个凡间女人丢了修行,我们人鱼家族几十代的基业该交到谁的手上。只要你和雪女有了孩子,娘就把那女人的魂魄还给你,你愿意去哪就去哪。”
“如果你敢再做出出格的事情,我就去让她生生世世不入往生,不去来世,在世间孤独游荡。”
海生两眼圆瞪,喷着愤怒的火焰,脸被极度的愤怒和痛苦扭曲了。
李梅儿注视着已经长大的儿子,大海一般深邃的眼里,忽然间波涛汹涌,继而又风平浪静,她竟笑了起来,笑容中没有一丝悲哀,仿佛一朵开在冷雨中的蔷薇,寂寞,孤独,美丽,而又充满了戒备。
这样的笑容,让人鱼门主仓怀仿佛看到死去多年的李小海,那个一天到晚叫李梅儿做姐姐的小丫头。就在他怔住的一刹,绯红的剑光从李梅儿的袖中流出。青色的剑光直冲海生背后而去。一只漆黑的右手,临空一掌劈下,探到李梅儿的胸前,李梅儿的身体在接触掌风的那一刻,急速的后退,瞬间撞到了屋顶的横梁上。
泼皮右手伸开,掌心间赫然是颗抽搐跳动的心脏。血水在海生的脸上纵横交错。
“仓怀哥,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天天想杀死的人也杀了,我先走一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泼皮说罢将心捏的粉碎,数个纵步就不知去向。
人鱼门主仓怀惊魂未定:“泼皮,你这个死货!”他翻身扑到李梅儿跟前。
此时的李梅儿躺在地上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容颜开始急速的衰老,皱纹渐渐的铺展到她面庞的每一个角落,身体萎缩下去。电光闪石从个姑娘变成了垂垂老者。
“海生,你抱抱我,抱抱我,我冷!我的儿……”
一语未了,这个昔日在人鱼界里叱咤风云的女魔头就死在人鱼门主仓怀的怀里,慢慢变成粉末,只剩下一堆衣物。
人鱼门主仓怀涕泪横流,几度哽咽凝噎。
雪女主簿平静的说:“白石大人,下面该怎么办。”
白石看着泼皮消失的方向,满脸的不可思议。
海生一屁股跪坐在地上,身体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李梅儿这个该死的女人总算死了吗。母亲的仇算是报了吗?不知道母亲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有些安慰。”
雪女鄙夷的看着瘫作一堆的海生,朝着悲痛欲绝的人鱼门主仓怀走了过去。
“老家伙,外面到处都是你们何伯府的虾兵蟹将,横竖我们是出不去了,你有什么想法,现在赶紧说吧。”
李平柏看着眼前陌生的主簿,根本接受不了她竟然是个女人的事实,心里酸酸辣辣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把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让他有些头痛。
人鱼门主仓怀哭的像个孩子,满脸都是眼泪,全然没有人鱼族惯常的冷酷和残忍。
白石定了定心神缓缓的说:“雪女阁下,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人鱼门主仓怀已经全无功力,那个人鱼门主的独子仓海生可能还有点用。”
雪女错愕的指了指缩成一团的海生问道:“你是说他吗。”
白石点了点头。
雪女将海生拖了起来,推在李平柏身上,说:“大人,你带着他。走在白石大人后面,我断后。”
李平柏应了。几个人便旋风似的向着耳室的深处走去,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简评第33节:想象力非常丰富,设定的新颖有趣,题目也非常出彩,点赞!但故事节奏太慢,太多心理描写的铺垫(当然,这也是优势),对话形式太过单一,缺乏变化。
回复 @落拓公子苏: 知道了,正在调整,呵呵,谢谢你了
重新编辑,可以的。请提示你要编辑那几章?我们给你开放权限。
回复 @编辑部: 引子、第一节、第二节、第三节、第四节、第五节、第六节、第十五节
回复 @编辑部: 什么时候可以修改?
回复 @编辑部: 引子、第一章第一节、第一章第二节、第一章第三节、第一章第四节、第一章第五节、第一章第六节、第一章第十五节
回复 @编辑部: 麻烦你能否将二十七返还陈草稿,我不小心点了一下,就发送了,结果还有一些没有上传。
前来支持,加油!坚持下去!
继续加油!
回复 @积雪为粮: 倒置章节已返还为草稿,可重新编辑。内容离奇,引人入胜,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