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三节 为苍生勇赴季雨台 水界一入生死未知

  

  天黑透了,几个星星可怜巴巴地挂在天上。李平柏在屋子里百无聊奈的转来转去。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像透明的烟雾般在房间里游动。他又一次驻足在卧榻前,看着自己的躯体。伸出手来,试图摸摸自己的脸,可是手指穿过了面颊。

  “这求雨之事怎么弄的这么古怪。我看那主持大人白石不像是什么坏人。”主簿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好气的说:

  “大人你就好生的跟在我身边,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不是那胖汉非说你是文曲星下凡,和季雨台渊源深厚,小人我早就一个人去了,那里还用得着拖着你这个呆货。记住,你不能乱了心神,只要你乱了心神,就会还魂现出原形的。”

  月光如水般泻进屋内,夜静谧而孤单。主簿月光下的脸上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孤独。他看了看同样忐忑不安的李平柏,脑海里闪现出李平柏为了固原大旱奔走的那些日子,心里有些酸楚。

  固原大旱已经长达十年,这可怕的旱情已经将这块土地变得满目疮痍,民不聊生。想到在县衙门口长跪不起的那些百姓,一次次求雨未果之后难以入眠的夜晚,主簿的心乱糟糟的,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求雨了。若不是无计可施,李平柏也不会出此下策。

  窗外的梧桐树哗啦哗啦的响起来,一道黑影跃入屋内。来者一身漆黑,裹着头巾,蒙着面。他一个燕子翻身,敏捷的越上房梁。立刻隐没在阴影里。然而屋里的人却对这一切毫无所知,来人正是泼皮,他蛰伏在房梁上,嘴里咬着一根牙签,一双大大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寒光。

  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来者何人”。门外守卫的杂役大喝一声。

  “是我!”白石的声音透着疲惫。主簿对着镜子最后一次检查了脸上人皮面具的边缘,将便帽带好。镜子里那张和李平柏一模一样的脸静静地与他对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李平柏透明的魂魄,忐忑不安的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刻,主簿的的心揪了起来,却只能瞧着来人进门。

  白石手里提着一盏纱灯。一身夜行衣,多了几分凌厉之气。身后跟着昨天白日那胖汉身边的一个横眉立目的僧人。

  昏暗的灯光下,白石把一个花花绿绿的包袱放在卧榻边的小几上,从里面摸出一个罗盘,一个瓷碗,几张黄纸,一只笔身血红发着光的笔,一只乌龟。李平柏站在他的身后心想,这该是要做法了,希望这次可以成功。

  “这是季雨台的护法,他是来接我们的。我们走吧。”

  这个护法个子很高,人圆滚滚的,光头剃得贼亮,头顶上却没有出家人的戒疤。他做事的时候,永远只用左手,一只右手放在袖子里,背在身后。

  “李大人,你可仔细思量妥了,这季雨台不是你这种凡身肉胎长留之地,你进了季雨台见了门主,将白石大人的祭品献了。千万莫要胡言乱语。门主脾气古怪,莫要忤逆了他。”

  这种场景主簿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每前去求雨,都会有这样的状况,只是这一次竟然不需要任何的代价,倒是让自己有些意外和不安。

  李平柏的魂魄附在主簿身上,两人浑然一体,说:“在下知道了,还劳烦护法大人带路。就是临行之前有一事相求。”

  护法说:“出家人不打妄语,但说无妨。”

  主簿说:“此番求雨希望会天遂人愿。这里有太湖珍珠一百颗,还望笑纳。”

  护法笑了笑,随手接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主簿便随着白石出了门。

  护法摇了摇头,咳了几声。将装着珍珠的袋子扔到房梁上,泼皮一个鹞子翻身落了地,抬手一接,掂了掂说道:“一个小小县丞竟然出得起这个价钱收买你这种黑心和尚,怕是倒了大霉了。这珍珠干净的很,值钱是真的。”

  泼皮说着,背在身后的右手刷的发出七八根银针,将那珍珠斜斜地定在墙上,口中念念有词,左手从在空中画了几道,一道精光透体而出,化作白猫,跃到护法怀里,出门去了。

  几颗珍珠从倾斜的袋子里滚了下来,在月光下发着光。

  九殿阎罗施施然的打了一个哈欠,手里握着一把白玉折扇,捡起一颗珍珠,瞧了瞧。唇边露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打开火折子,将珍珠放在火里烤了烤,一只洁白的飞蛾就气息奄奄的落下来。

  “镜湖家的千面玉娥蛊虫又重现江湖了,看样子日后有的耍了,还好没有让我白等。这个我喜欢。”

  他慢吞吞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的捡起什么东西看看,片刻之后跃上天窗几个蜻蜓点水翩然而去。

  一路上无话,几个人骑着马也不说话,月光静静的照着荒原上快如闪电的几匹黑马,空气里凉丝丝的。

  主簿并着李平柏跟在白石和护法身后,几个人勒马停在了一座古旧破败的院落前。院落的大门口挂着一块斑驳的年代久远的匾额,上书“古朝那湫。”

  “是人鱼族的何伯府?看样子是来对地方了,只是不是道这主持白石是何等高人,尽然有这样的造化。”主簿心里暗暗一惊。

  “施主,我看你一脸惊愕,可是识得这匾额上的字?”护法意味深长的问。

  “认识一些,第四个字我曾在固原县一本年代久远的水路图里见到过,那是一条干涸很久的水道,叫做湫水。其余的不认得。”

  “大人真是好才学,贫僧佩服,有请。”有那么一个片刻,主簿有些迟疑,他想回转身去,可是护法用马鞭给了他的马儿一鞭子,马儿就乖乖的迈着腿儿进了门。

  古旧的铜门缓缓的在身后落下,一盏盏的灯渐次在院落里浮动起来。这是一条琉璃打造的地下通道,正式通向那条传说中干涸许久的那湫湖,那条曾经汪洋恣肆的却有着无数血腥往事的湖水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主簿记起父亲曾经给他讲过那湫湖里居住的人鱼族的古怪和恐怖。心里沉甸甸的。背后的李平柏有些昏昏沉沉的,主簿温热的呼吸让他感到了片刻的安宁。

  李平柏借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浮动在琉璃通道之外湖水里的灯盏,打量着这个奇异的世界,心里满是感叹,眼睛里全然没有一点恐惧,这倒是让泼皮有些意外。泼皮死死盯着主簿白皙的脖子,那里有一个梅花样的印记。

  灵魂草原里的轮回之河旁,几个石人坐在阿善旁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注视着月光下古朝那湫里发生的一切。

  再三的赞叹之后,几个小东西开始谈论起来。

  “我喜欢那盏蓝色的水灯,上面还画着一只蝴蝶。”

  “我喜欢那盏白色的水灯,就是上面有两只蝴蝶的那一盏。”

  阿善听着伙伴们的吵闹,心里的恐惧慢慢的少了。它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族老,天真的问道:“那些灯盏上好看的蝴蝶和花是谁画的啊?”

  族老喟然长叹,心道:“看样子该来的还是来了啊,白石希望这一路你走的快些,我等着你回来和我喝酒啊。”

  族老坐在阿善身边,摸了摸阿善光秃秃的石头脑袋,说:“傻孩子那不是蝴蝶,那是人鱼母亲的冤魂,每一个人鱼的诞生都和母亲的死亡联系在一起的。”

  石人阿善费解的看着族老感伤的神色,问道:“为什么啊。那些明明是图画啊,就像每一年春天放到天上的风筝上画的一样的啊。”

  “风筝上那些是用笔画上去的,时间久了就看不清了,可是你看着古朝那湫都多少年了,这每一盏灯上的画哪一幅不是光洁如新。这可是拿命画的啊。这些可都是镜湖家族的女人在生下人鱼的子嗣,能得到只有这样一盏灯。”

  “人鱼为什么不自己生孩子呢?”阿善问。

  “人鱼没有办法自己繁衍后代,阿善你的书都读到脚底板去了吧。”一个小石人大声的斥责道,一面洋洋得意的说:“族老说过,人鱼不可繁衍,唯有借助镜湖家族雪女的肉身,鱼人诞生之时,便以生母为食,这是六道轮回里规定的生祭。人鱼一族不老不死的代价就是这个。六道轮回来就是这样彼此节制,相互依赖,又互相憎恨,可有难以割舍对吧。对吧,族老。”

  族老点点头说:“你背书背的很好。”片刻之后,几个小石人就不再关注这个问题了,它们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起旁的东西来。阿善觉得心口酸酸涨涨的有点难受。

  “这是不是就是白石曾经告诉我的忧愁呢。”它在心里问自己。“不知道每一个人鱼知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母亲用自己的躯体喂养大的,如果知道了,他们会快乐吗。幸亏我不是人鱼。六道轮回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血腥可怕的规则,每一个种族总是要付出一些可怕的东西才能获得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族老听到了阿善的心声,轻轻的说:“孩子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生命的诞生和破败都是一样的,只是循环罢了。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这就是世间的礼法。就是因为这样,六道才会平衡发展,没有紊乱。这才是最大的慈悲。”

  “那些死去的女人也会觉得是慈悲吗?”阿善还想再问,可是族老疲惫的面颊,让他将话语又咽了回去。

评论
  • 简评第33节:想象力非常丰富,设定的新颖有趣,题目也非常出彩,点赞!但故事节奏太慢,太多心理描写的铺垫(当然,这也是优势),对话形式太过单一,缺乏变化。


    积雪为粮 作者

    回复 @落拓公子苏: 知道了,正在调整,呵呵,谢谢你了


  • 重新编辑,可以的。请提示你要编辑那几章?我们给你开放权限。


    积雪为粮 作者

    回复 @编辑部: 引子、第一节、第二节、第三节、第四节、第五节、第六节、第十五节


    积雪为粮 作者

    回复 @编辑部: 什么时候可以修改?


    积雪为粮 作者

    回复 @编辑部: 引子、第一章第一节、第一章第二节、第一章第三节、第一章第四节、第一章第五节、第一章第六节、第一章第十五节


    积雪为粮 作者

    回复 @编辑部: 麻烦你能否将二十七返还陈草稿,我不小心点了一下,就发送了,结果还有一些没有上传。


  • 前来支持,加油!坚持下去!


  • 继续加油!


    回复 @积雪为粮: 倒置章节已返还为草稿,可重新编辑。内容离奇,引人入胜,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