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是谁

　　赵盛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还活着，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从梦中醒来了。那梦魇中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想叫叫不出声，想动没法动，浑身还酸痛不已~~不！不对！是真酸痛！赵盛咬着牙从硬板床上坐起来，心中更是吃惊不已。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但见三面黑糊糊的的高墙，一面却是手膀粗的油腻圆木栅栏墙壁将自己围在里面。那栅栏门还用精铁链子锁锁了个牢靠。光线不好，栅栏外是一个长廊，有插在墙壁上的火把照着，火光摇曳，影影绰绰的，又没有声音，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腐烂臭味弥漫于阴森的空气中。

　　“我这是在哪里？”赵盛心头暗想，一面看看自己的身体。他发现自己穿了古装，摸摸头，头发束在一起撇着用块破布包着，再摸摸自己的脸，居然清瘦了许多：“我这是怎么了？”赵盛惊讶万分。

　　过了一会儿，忽然从牢门外的过道里走来两个穿着古代官装的家伙打开牢门，一边一人架着赵盛的双臂，不由分说地将赵盛往门外带去。

　　“请问，你们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赵盛问。

　　“王铎大人又来看你了！”其中一个面善一点的家伙带了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赵盛说道。

　　“王铎？古代？古代的王铎？”赵盛心里嘀咕着，不禁问道：“哪个王铎呀？”

　　“还有哪个王铎？啊！王铎也是你叫得么？当然是当朝武英阁大学士王铎王大人了！你以为还有谁啊？”旁边那个赳赳武夫样的官差开口了。

　　“武英阁大学士？王铎？”赵盛惊叫起来：“他妈的是南明朝么？”叫完后，就象见了鬼似地盯着那两个官差，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两人的手中抽出身子，定格在那里，满脸惊惶。

　　那两个官差你盯了盯我，我看了看你，都拿了疑惑的目光看定了赵盛，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公子！你没有事吧？什么南明朝啊？”

　　赵盛不理他。公子？对了！“我是他妈的哪个公子？赵盛回过神来，突然跳上前一把抓住两个官差的衣领，咆哮着问道。那个粗壮的官差较了劲动了动却被赵盛抓的更紧了，心里是吃惊加郁闷极了！怎么搞的嘛，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变的如此身手了得？看不出！看不出来哇！这事传出去，我老王的名头就完了呀！那显得文弱一些的官差却有点儿象是喘不过气来了，翻着白眼，用手不停地指着自己的脖子。赵盛一看，不好！要出人命啊！赶紧把手一松，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心里一着急，一不小心就那个了！嘿嘿~~”

　　还一不小心就那样了！那要小心了还得了哇？粗壮的官差就更郁闷了。文弱一点的官差抚着自己的胸口，咳嗽着说道：“公子！说老实话我们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公子？啊！不是！我是说，我们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来着！”

　　我晕！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赵盛又急又气，对两个官差招呼道：“不是王铎来了么？快带我去问一问！”

　　得！一看赵盛那架势，两个官差差点儿没有晕过去，怎么一不小心让这小子反客为主了呢？

　　“走这边么？怎么七拐八弯的！真是！”在赵盛的不满声中终于来到一间厅堂。厅堂虽然不宽敞，却被窗外初升的太阳光照的光亮起来，空气也格外清新，赵盛忍不住就来了个长长的陶醉般的深呼吸。哇！享受啊！这空气！赵盛从极度满足中睁开眼来却看见厅堂上首正襟危坐着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头戴乌纱帽，身着青色缀着白鹇图案补子的官服，一双小眼睛，正目光烁烁地看着自己。想来这人就是王铎了！王铎旁边还坐了两个家伙，一个精壮，脸气儿还显出一点儿正气，另一个却叫赵盛看了就觉的有点儿讨厌的味道，不说别的，就单看他用一种趾高气扬的态度对着自己就叫人有点儿不得人意不是？什么东西？我呸！赵盛恨恨地在心里藐视了那家伙一回。

　　这时，那文弱一点的官差上前一步对上面的几个官拱着手，正要回话，那王铎却点点头，挥了挥手说：“都下去罢！”

　　两个官差便后退了下去。

　　“大胆逆犯！见着大人为何不跪？”那趾高气扬阴丝丝的家伙大声喝叱赵盛道。

　　赵盛瞄了一眼那家伙，却把脸对着正中坐着的王铎，说道：“王铎王大人是吧？你能不能给我弄盆水来？”

　　王铎一听这话，哭笑不得地和旁边那精壮官员递了一个眼色。心想，审了这小子一些日子了，每次见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日怎么就换了一张脸了呢？更何况是要一盆水？这，这与提审八杆子也打不到边么？难不成这小子还有什么洁癖？这许久不曾让他洗刷，脸上灰扑扑的，花里胡哨的，是不成个体统，且打盆水来，让他洗洗罢！

　　“来人啊！打盆水来！”

　　不一会儿，那狱卒便将一木盆水给端了上来。

　　赵盛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待水平静了，却在盆中看见一张原本不属于自己脸，那摸样倒也眉清目秀，只是看上去有点儿憔悴，眉眼间过于阴柔了一些。赵盛愣了半息，叹了一口气道：“完了！完了！他妈的真是倒了大霉了！我不是我了！”

　　“嘀咕什么呢？快快洗刷！”那边上的那个嚣张的阴丝丝的官员又在吆喝了。

　　赵盛将整个儿脸一下子浸到木盆里，足足一口气憋了两分多钟还不见抬头。王铎见状大吃一惊，急道：“快快！将他给我拉出来！”王铎以为赵盛要自溺而死呢！

　　赵盛听得这话，却将手臂一摆，止住正要上前的两名狱卒，抬起身子，吐出一口浊气。待水面一平静又看了看那水面，却发现那张脸还是那张，便明白了几分，却又对着水面挤眉弄眼了一翻，才弄出一点英气勃勃的样子，让自己看了觉的顺眼了些。那两名狱卒看的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人的表情如此丰富，莫不是疯了么？王铎三人也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弄得有些痴呆起来，搞不懂这小子在弄些什么玄虚，洗脸便洗脸罢，弄的要死不活的又不象呀 " " " " " "正摸不着头脑，却听得赵盛中气十足地问王铎道：“王大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听这话，王铎正了正脸色，哼道：“我只知道你是居心叵测之无知小人王之明！”

　　“王之明！你说我是王之明？”赵盛颤声叫道：“我怎么会是王之明！你有没有搞错哇！”

　　“你怎么不是王之明？”王铎似轻蔑地看了一赵盛，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念道：“王之明，高阳人，父纯，母徐氏 " " " " " "怎么？还要我念下去么？”王铎冷笑一声道。

　　“你们都弄明白了，干嘛还来问我?"赵盛笑道:"哦！对了，王大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什么日子?弘光元年三月二十五日！刚才所念供词乃是你前日招供！你不会这样好记性就忘掉了吧？"旁边那个阴丝丝的家伙嘿嘿地笑着说道。

　　"是么？不过你还真说对了！我对我以前所说所做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赵盛嘻皮笑脸地说道。

　　"你……你想翻供么？那家伙气极败坏，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家伙是谁呢？看样子非要置老子—一啊，不！是置王之明于死地不可！赵盛郁闷地想道。不过现在他和王之明可是分不出你我来了。

　　赵盛正气闷不堪,那王铎开口了："冯副使不必生气，你还怕他跑了么？"赵盛一听王铎叫那家伙冯副使便猜出那人是马士英的心腹锦衣卫副指挥使冯可宗。他奶奶的，这深牢大狱的，我朝哪里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复活到这短命的王之明身上来！现在是三月二十五日，五月十日清军便跑到这南京城里耀武扬威，五月十五日我便给活捉了去，然后便是杀头！得想法子保命啊！

　　王铎见赵盛不言语,有些光火："你想抵赖,不承认自己是王之明是不行的,你看,这是你招供的折子,上面还有你亲手摁的手印！你说你还能抵死狡辩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岳飞也是被秦桧的莫须有害死的！你们想要给一个人定罪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么？更何况我一个孤苦伶仃无权无势之人！＂赵盛哀叫着说道。

　　"放肆！＂冯可宗喝叱道,站起身来作势欲扑,旁边的那显得正气一点的官员却抢先立了起来发话道:"那么你是不承认自己是王之明了?＂

　　赵盛见那人不温不火地发问,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答道＂当然不承认！＂

　　"张大人，你怎么这样问？＂冯可宗惊讶万分地问道。不但冯可宗惊讶，连王铎也吃了一惊。这样一发问不是给这小子翻供的机会么?

　　张大人？看来这便是锦衣卫正指挥使张鹿征了!赵盛看过一些历史资料，其中明末清初中一些时人笔记更是稍有涉及。那张鹿征在明亡后改名张怡，出家做了道士。他所作的笔记中对于一些时事的看法是颇有见地的。从他在明亡后出家这事上来看，此人也颇有几分气节。再看此人一脸方正，赵盛对于他便更添了几分好感！更何况现下又有帮赵盛开脱的样子，想不说人家好都不行。

　　其实对于王之明本是无须再审的，可是由于马士英和阮大铖希望借此事扩大打击东林人士范围，才有今天这一出。现下好了，还没有让王之明招出这背后的主使人物，却让他抓了机会来翻供！这且不说，这王之明本来就深受一些不明真相的朝野人士拥戴，还以为他真是崇祯皇帝的太子呢——这样闹将起来如何是个了局啊！王铎不禁头都变大了！真不知这张鹿征是不是吃错药了头脑发昏才会这样发问！这要是让弘光那个昏君知道了看你如何交差?那张鹿征似乎对众人的反映浑然不觉反而做出一副你看这小子还真认死理!我是没办法了你们看着办的神情一屁股气呼呼地坐了回去。

　　"你冒充太子的事是铁证如山不容置疑的！若是认罪服法改过自新，还能兔去这无妄的牢狱之灾！你年纪青青何苦受这罪呢？你也是世家子弟，家世清白，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冒充太子，你当这是好玩的么？是不是背后有人故意教唆你这样做的呢?"王铎以一种长者风范和颜悦色地对赵盛说道。

　　赵盛心头正为莫名其妙地转世到这倒霉的王之明身上恼火着呢!听得王铎装模作样地这样问,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哎,我说王铎王大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承认我是假冒的呢?正如你所说,我没有理由来做出这种抄家灭族损人又不利己的事的!对不对?所以我拜托你不要再说些无用的废话!"说罢,眼睛四下一瞟,发现厅角有一把木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去提了过来,大刀金马地坐了上去,昂然地对着上首三人。他奶奶的,有什么招就使出来吧!赵盛屁股坐踏实了,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

　　王铎愣了!这小子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他不由地向张鹿征和冯可宗望去,谁知他两人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那你不承认自己是王之明,那你认为自己是谁?"张鹿征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你们认为我是谁呢?首先声明一点我不是什么劳什子王之明!"赵盛笑呵呵地说道,他当然不是王之明了!

　　废话,我们认为你是谁?你不是崇祯太子便是那王之明!现在你楞说自己不是王之明,那傻瓜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上首几位面面相觑,特别是那冯可宗更是坐立不安,好象己经憋不住立刻要去方便才行的样子!

　　赵盛心里由最初的惊慌失措到恼火万分,现在却也心平气和,满心好奇了。他不由地带着一种看稀奇的心态看待自己现下的遭遇和处境了。他知道那王之明在南京城被清军侵占之前还被百姓拥戴着坐了五天皇位来着。现下他并不担心被朝廷杀头。他早已计划好,若是在此之前不能见机出狱的话,便在那时节想法子溜之大吉,他相信以他现代人的智慧和特种兵的身手,对此应当不是一件难事。

　　王铎与张鹿征、冯可宗交头接耳一翻,然后对赵盛说道:"你既如此顽劣固守,不思悔改,便再在这里面好好反省吧!"说罢,喊道:"来人呀!将此人带下去,好生看管!"早有两名狱卒应声而进,挟带着赵盛又回到牢房里去了。

　　王铎三人起身出了厅堂,王铎停下脚步对冯张二人道:"今日之事,不知二位大人有何看法?"冯可宗暗含恼怒地说道:"此人今日表现与往日相比迥然不同,态度由谦躬变为顽劣!看来马相所料不差,此人背后定然是有人撑腰造势!"张鹿征却是笑而不答。王铎暗叹一口气,道:"陛下还等着消息呢!"说罢,摇摇头,俯身入了轿子,仆人起轿一摇一晃地去的远了。冯张二人却是骑的马匹。原本二人素来面和心不和,当下也无多话可说,相互拱手而别,各忙各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