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麦色皮肤,一米七多,挺个啤酒肚,抽烟,不识字,人称武馆二(家住武馆,排行老二)。
家里的摩托,是我初中时买的。那时,父亲没有外出干活,在镇政府对面帮人家看店。镇上的初中,分两个校区,主校区在集市;分校区在高燕村,距离镇上几千米。初一大部分设在分校区,初二、初三设在主校区。
读初一,星期天上学,我从家走到父亲那里。有时,他就在门口,看到我,马上转进店里,找车钥匙,推车。我上车、坐定。打火,送我到学校。有时,他不在门口,我走进店里,跟老板娘或者老板说:“我爸呢?”老板或者老板娘向屋内大喊:“武馆二,女儿来了!”父亲马上脱掉围裙、手套,抖了抖头上的灰,拿钥匙,推车,送我去学校。有时,他不在店里,我走进店里,问:“武馆二,在这吗?”“不在,你爸让我送你去。”店主的儿子,送我去上学。高燕初中门口是一排排枝干粗得发黑,树冠又常年墨绿的荔枝树。每个星期五放学,父亲戴着他红色的头盔和他红色的摩托,站在厚重的荔枝林底下,我一出校门口就能看到。
有一回,我跟他吵架。星期天,我背了包就走。姐看到了,说;“爸,就在屋里,叫他送你上学。”我别扭不想去。她把我拖进屋子,用眼神指了指父亲。迫于姐眼神的威压,我说:“我要去上学了,你送不送我去?”他躺在床上,两指夹着短烟,烟子在寂静的空气里慢慢流淌,不做声。我就走了。星期五放学,我走出校门口,父亲和父亲的车,依旧在老地方。我跑过去,笑着上了车。
中考,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开学那天,父亲带着红头盔,开着红摩托,载着我早早从家出发,树木一直往后退,风舒服的拍打在脸上。载我载到隔壁的镇——武利,换乘大巴。他默默帮我放好行李,把我推进里面的座位,扯过我的背包抱在怀里,坐外面。路上,瞌睡虫死缠着他,斑白的脑袋“直点头”。
大学,在隔壁市读。从家到学校需要一天。新生开学那天。他起的很早,没吃早餐,就拖着我超大的行李箱,跟着我赶车。我坐里头,他揽着我的行李坐外头。在县城转车。我去买票,他到车站附近的大排档,吃早餐。才吃了两口。我跟他说:“车要开了。”父亲猛的吞了两大口,吃了大半碗。拖起行李箱,两指指着车站,像说:走!走!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两点。我要自己一个人去注册,他留在大本营。我一去就好几个钟,他不会说普通话,我很粗心,记得嘱咐师兄、师姐和他说粤语,却忘记要带他去吃个饭。下午匆匆吃完饭,已经六点了。他要自己一个人回去。我怕他买不到票。我怕他看不懂路上的图标。我怕他做错车。母亲晚上十点的时候打电话给我,父亲骑车刚到家,在吃饭。我的心稍稍定了。
今年三月三、清明连放,有七天小假期。和朋友定了外出的票。临近放假的前两天,我打电话回家。母亲接的电话,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你爸,后背、胳膊长了疱疹,开始没事,第二天就开始长,后来脚肿,肚子很硬。去检查,开药,吃药……””现在怎么样了。”母亲说:“现在好很多了,结疤了。”我气急:“这都大半个月的事了,你们一个个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吗?”父亲突然接过电话:“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你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担心我。”
票最终没退成!
爸,你们就不能自私点吗?
让我想起小时候挑马兰头、野菜、水芹……很多儿时的趣事。支持给好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