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做了个梦,梦里面我戴着头套化身蒙面人,整个脸只露出眼睛。行走于喧闹的街市,我特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可半天也没有人看过。周围人来人往,我俨然不存在般被他们忽视。我故意撞到迎面而来的一个人,他踉跄几步,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走,完全去没理会。后来我后遇见了妻子,她怀里抱着婴儿,站在正那儿四处观望,样子十分着急。我走近时她回头瞧见我。
“你跑哪儿了,我和孩子等你半天了。”妻子责怪的问,
“噢,我去那边转了转。”我回答,其实我也不知自己去哪儿了,
“赶快回家吧,天这么热。”
此时面前突然停了辆车,是我心仪依旧的新款大众。妻子抱着婴儿从容坐到后面,我则去了前面驾驶位。钥匙在车上插着,点着火后我把空调开到最大,但是车里仍旧很热,一会儿就满身大汗。我只好把头套摘掉。透出后视镜,我看到妻子正低头挑逗怀里的婴儿,脸上的笑容灿烂而温馨。车开到小区车库,下车后妻子仍然专注于怀里的婴儿,毫不在意身边的我。到家后我去洗冷水澡,洗完顶着毛巾就出来了。妻子把孩子放到沙发上,附下身用手指拨动着他的脸蛋。我坐到她身边,打开电视,然后转头问了句,谁家的孩子?
我注意到妻子慢慢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先是愤怒,既而疑惑,两人双眼对视时转瞬化为惊愕。
“你是谁?”她不由的反问我一句。
我是谁?妻子的问题让我感到费解。可不等我开口,妻子立刻起身,然后嘶喊着夺门而出,留在沙发上的婴儿也不管不顾。我想去追,可孩子大哭起来,我回来将其抱入怀中。婴儿的脸上被一块纱布遮挡,掀开纱布,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孩子竟也戴着头套,同样只露出两只眼睛。
梦由此结束,醒来后我全身是汗,连床单都浸湿了一片。
15
两天后下班回来,妻子果然已在家中。没别的,我老老实实跟她道了歉,又做了份丰盛的晚餐,床上一番云雨后也算是和好了。
“这两天去哪儿了?”
“在我妈那里啊。”
“我一猜就是。”
“要是真没孩子的话,我们怎么办?”
“或者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我说过不要领养。”
两人不再提孩子的事,也不再提治病的事。第二天,我们像是回到了刚结婚的那段日子,生活充满情趣,日子甜蜜而温馨。唯有一点,妻子也开始读起小说。据她说,在母亲家住的那几日,她不仅读完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三部侦探,还特意去新华书店买了两本别的。
翻开我的书柜,妻子将里面的书全部倒出来放到卧室,并且排列好,置于床头柜的橱子里。她是如此痴迷,每回到家,我总能看到她捧在书在读,要么坐在客厅,要么躺在卧室的床上。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我还是很高兴妻子的这种状态——读书,怎么说也是件益处无穷的事。
妻子知道我以前好读书,就让我介绍些不错的小说给她。我读过的书,能记得的也就是书柜里的那些。但我建议她去读读哲学,那本弗洛伊德的《自我与本我》也给她看了。不过妻子说太深奥,读了两页就扔了。她还是比较喜欢那些轻松而富有情调小说,。
即使痴迷读书,妻子还是会照常上班,按时下班,回来早了偶尔也会主动做饭。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她会一本正经的待在家里看书,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出去逛街,也不网上购物,除非她手里的读完,才会让我带她去书店看看。
妻子如此着迷读书,我忍不住也被她浸染,同她一起躺在床上看书。然而奇怪的是,我读不到两三页便烦躁起来,无论如何也读不下去了。
“干嘛不读了?”
“不知道,读不下去。”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读的嘛。”
“是挺喜欢,但现在怎么也读不下去了。”
“咋了?”
“说不上来。”
有天晚上九点多,雨丽再次打来电话说是要见我。电话里她颇是着急,还带有祈求的口吻。当时我正客厅看电影电影,本不想去,可雨丽说什么也要我出来一趟。没办法,推开卧室的门,我瞧见妻子还在专心读书。我不敢保证妻子允许我出去,除非编造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可是我不想欺骗妻子,这种情况下又绝不能吐出实情。站在那儿我迟疑了许久。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最后我试探着说了一句。
意外的是,妻子竟然摆摆手,然后连句话都不问就让我出去了。
“我有事出去一会儿。”我担心妻子没听清,有重复了一遍
“嗯,知道了,早点回来。”
我这才放宽心,换上衣服后出去了。
雨丽约我见面的地方依然是咖啡屋,不过到地方后那里已经关门。我们只好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晚上的雨丽看起来更加漂亮,穿着素雅而富有风韵,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大着肚子。
“我想知道至礼在哪儿?”雨丽没有多余的客道,开门见山的问,
“我也不知道,至礼也好久没有联系我了。你这又是怀孕了?”我问,
雨丽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没有张口说话。
“是至礼的?还是……”
“我和至礼的。”雨丽眼睛转向右下方,看着墙角摆着的兰花盆栽说。
“你确信?可是至礼说……”
“我确定是他的,因为那次和他发生关系,我是刚来完例假,在我发现自己怀孕前没有跟那个男人做过,所以我肯定孩子是至礼的。”
“这又怎样?你不是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话到嘴边我突觉词穷,不想直言,又无法委婉的表达心中所想,
“为什么我没有把孩子打掉?你是问这个吧。”雨丽替我说道,
“没错。”
“我……”雨丽欲言又止,看得出她有些忐忑不安,“跟你说实话吧,我没有结婚,他也不会跟我结婚。他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孩子。”
我想象不出雨丽口中的“他”是何模样,也不愿去想象,无非是个家产万贯的且身宽体胖的老男人。我脑海里的富人大多如此。
“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雨丽抬起头看着我说,“也有,他给了我一笔钱。”
“是嘛。”
雨丽此时的冷漠我是从未见过的,而且冷漠中隐隐透出几分得意。
“过两天我就要去美国,他让我去美国把孩子生下来。”
“然后呢?”
“然后?”雨丽犹豫了片刻,“然后我再回来。”
“可那是你和至礼的孩子。”
“他不知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我跟至礼说我把孩子打掉了。”
“那你来找至礼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在去美国前见见他。”
“毕业后他就去了外地,我也不知去了哪里。”
“那,算了。”
我没料到雨丽会抽噎起来。她用手遮住试图掩饰,然几滴泪落下后,她再无法抑制内心的情节,痛哭起来。女人永远是个难以理解的物种,尤其是她们内心复杂而纠缠百结的情愫。看到雨丽这个样子,我心中也产生了矛盾,同情也罢,惋惜也罢,只觉得她或是真的怀念和至礼的那份感情。
“我也许能帮你问问。”我说,
“不,不。”
雨丽突然停止抽泣,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以后怎么办?我是说你从美国回来。”
“不知道,现在是有钱,这辈子我都很难花完。最初的梦想是有很多钱,可是如今钱有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
“是不是还想着至礼?”
“想能如何,不想又能如何,局面已经如此。当初我以为会不在乎这样的结果,而现在只是有点不是滋味。”
“有没有想过与至礼和好?”
“想过,但是不可能了。至礼永远不会原谅我的,这点我都清楚。”
“但你还是想去找他,还是想和好对吧。”
雨丽没有回话,而是转身沿着街道漫步前行。我跟在旁边,俨然是她的男朋友,不,应该说是丈夫。街上的人渐行渐少,我和雨丽之间并无许多话题可聊。
最后我问雨丽住在哪里,打算送她回去。雨丽说她在这里有两套房子,一套是之前那个男人买给她的,另一套是她自己买的,其实也是用的那个男人的钱。于是我把雨丽送到最近一处便回来了。
到家后妻子已经睡去,不过手里还捧着那本书。我把书帮她收好,帮其盖好被子,空调的温度调到26,躺下后便也很快睡了。
16
之后我联系到至礼,打电话告诉了他关于雨丽的事。至礼没有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他现在有了女朋友,而且明年准备结婚,不愿和雨丽再有牵连。我没说什么,挂完电话后纠结了好长时间,终于还是给雨丽发了条信息,告之了至礼的电话号码。虽然知道他们不会旧情复燃,但我觉得两人有个面对面的解决还是比较妥当。
等我再次和至礼见面是第二年参加他的婚礼。本是件所有人都该感到高兴的事,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发现和至礼结婚的新娘竟然是雨丽。婚后两人搬到了雨丽的房子去住,至礼也如愿进了我们公司,他还买了辆二十多万的车。至礼和雨丽经常找我和妻子吃饭,妻子和雨丽竟也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好友。
夜晚,窗户全都开着,卧室内布满月光,潜入里面空气湿润而凉爽。天花板上的吊灯关着,门框上面的八卦镜已被妻子拿去。我和妻子躺在床上,妻子枕着我的手臂,两人借床头灯微弱的光线安静看着书,她读的是福尔摩斯探案集,而我读的还是弗洛伊德的《自我与本我》。空气中弥漫着孤独,外面昏暗的世界似乎无比美妙,可谁也不愿理会。如此环境下读书才是最好。
“买个新车吧。”妻子突然说。
“好啊。”我转身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