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

　　晚上我打电话给吴言，他的语调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说，“你跟尹儿……”话没说完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掉了。

　　我想说的是你跟尹儿怎么不吃了饭再走，但后半句硬生生地又吞回肚子里。

　　莫名其妙！

　　我也懒得打电话了，爱吃不吃，摆什么架子?那个叫尹儿的女孩有那么了不起吗？不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吗？我又没说她什么，我还没说她什么呢，凭什么吴言就给我脸色看啊，凭那晚的出手相救么？想到这又觉得人家确实对我是恩重如山如泰山如喜马拉雅山。我后来是越想越后怕，那晚要是让刀子划到我的脸，那我一定生不如死。更甚的要是划到我的脖子，那我早就一命呜呼了吧。

　　我妈就骂我，当时怎么傻得跟一个贼较劲。我也奇怪，我当时到底是哪根筋错了，连命都忘记要了。

　　所以想来想去，吴言确实是一个英雄。他救了我这个美女，美女的命和美女的脸都在他手上获救，所以不能生他的气，不能跟他计较。

　　我真是一个明理的姑娘。

　　明理的姑娘啊！

　　可怜老西总是被我欺负，总是被我的无理取闹弄得哭笑不得。

　　老西对我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账单全买包包全背出门接回家送的最模范的中南海保镖兼无敌大情人。

　　阿花说你其实很幸福，是吗？

　　那老西幸福吗？

　　他说，他很幸福！

　　可是我总是无理取闹。可是有一次当我跟华姐提起我对老西所做的事情的时候，华姐的脸色分明暗了下来。

　　她说：“昕雨啊，昕雨……”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过分。

　　那天我们去吃饭，前一晚我的胃痛得死去活来，但我就特别想吃水煮鱼，想吃吴言带我去吃过的“海蛎煎”，我还特地吩咐老板给我淋够够的辣椒上去。老西拿过我的碟子说媳妇咱今天不吃这个行不？以后再吃。

　　我瞪他一眼：要你管？我不知道自己说话怎么那么冲，也许习惯了对老西呼来喝去了吧。

　　老西说我怎么不管你，你是我女朋友啊，你的胃……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甩出一句：吴颜就没管过我！

　　我看到老西的眼神一下子暗了。看我一眼，慢慢地把碟子推到我面前。

　　我看着眼前的碟子，看着沉默的老西，心突然地酸了起来。

　　推开碟子，离开那人群喧嚣的地方！

　　丢下老西一个人在那里发着愣，他甚至忘了追上来。

　　华姐说。“你以为老西是一个不会伤心的人，是吗，昕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老西两天没有来找我，我想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我也不找他，等他气消了，就会来找我了。

　　于是我一个人像孤魂野鬼似地独自上街游荡。想买点什么东西，送给吴言，送给尹儿，饭吃不成了，起码买点礼物表达谢意吧。

　　街上的人那么多，我慢慢地走，慢慢地看，终于在一个叫做“心语”的小店看到一个漂亮的海星别针，别在尹儿的发上一定很漂亮。我那天注意到她虽然瘦但是头发却又黑又多，就买这个送她吧。而且我喜欢这个小店的名字，与我的名字有同样的发音。

　　拿起别针准备付钱时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的，那样的声音我至今都还没有忘。

　　是费雯丽。

　　我转过头去，看到费雯丽，手里挽着另一个人的手臂。

　　我抬头看那个人的脸。

　　“啊？”我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一个充满惊讶和疑问的大大的“啊”。

　　那个人，费雯丽身边的那个人，不就是尹儿么？

　　这世界实在小，小到总是让我们与另一些人狭路相逢。

　　费雯丽的笑声好夸张，她对尹儿说我们看看，喜欢的就跟我说，不要客气！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尹儿？费雯丽？她们怎么会在一起？她们是什么关系？

　　我突然想起那天吴言搂着我的腰，对所有人说“她的男朋友是我，从这一刻起！”我知道，他当时是看不惯费雯丽的张扬，难道世界真的小到他们竟然是一家子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象他们的关系。

　　尹儿看到了我，轻轻的“呀”了一声，费雯丽顺着她的眼光，看到了我，脸上的笑容突然像一块大月饼那样膨胀开来。

　　“哟，真巧，黄昕雨，你也来这里买东西啊!怎么，你家吴颜没陪你来么？”

　　她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我家吴颜？

　　“你不知道吧，我跟吴颜分手了，恋爱一年我对他也腻了，所以我跟他说你回去找你的黄昕雨吧，他没回去找你啊？真令人失望，我还以为可以看到你们破镜重圆呢……”

　　费雯丽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脑袋一片空白。

　　她把吴颜给甩了？

　　吴颜回来找我的时候，已经被她甩了吗？

　　我拿起海星别针付完钱马上逃离了“心语”，我怕再看到费雯丽，怕自己看到她会忍不住反胃，甚至，忍不住甩她耳光的冲动。

　　心痛到无以复加！

　　我单纯的爱恋，终于在一场游戏里灰飞烟灭！

　　谁在尘世布下尘埃、羁绊和痛苦，任时光荏苒而仍然逃不过最初的那份心疼。

　　是谁终于彻底毁了曾经的美好？原来一切都是游戏，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人虚妄的游戏，却偏偏要赌上我和吴颜曾经美好的爱情。撕毁的是我对爱情的信任，撕毁的是吴颜的一生。我知道，他的爱情世界也早就完了，我们飞扬的青春与纯真的爱恋就这样被费雯丽无声无息地撕毁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心与心，也是不一样的。

　　我逃出来了。

　　后面有谁在叫我。

　　是那个女孩。

　　她跑过来，停在我面前，轻轻地喘着气，说。

　　“吴言哥哥总与我说起你，说你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

　　“希望我们可以认识更多！”

　　“我想我会喜欢你的。”

　　她的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那么甜蜜的笑容仿佛以前曾在我的脸上停留。

　　“是吗？”我轻轻地问，我的眼睛始终望着店里的费雯丽。

　　“嗯，过两天我让他带我去找你好不好？”那个女孩温柔得像一朵太阳下的雏菊，娇羞而美好！

　　只有被充分呵护和溺爱的孩子才能保持这样的美好。

　　我轻轻地说。

　　“好！”

　　“那我走了，雯丽姐姐在等我挑东西呢。”那女孩说完就走回店里了。

　　雯丽姐姐？

　　马路对面，有谁在高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黄昕雨！”

　　我一转头，看见了吴言，远远地朝我挥着手，远远地朝我露出笑容，阳光下，看见他好看的牙齿!

　　“黄昕雨！”那么大声的叫着，整个街道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向我拼命地挥手。

　　阳光真好！

　　我抬头看看天！

　　阳光真好！

　　吴言向我跑过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刚想找你呢，你居然就在这里。我的脚步被他带着一起跑，想告诉他尹儿与费雯丽在店里，但什么都来不及说，他拉着我在人海里飞奔，好像前方有最美丽的彩虹，等我去拥有。

　　一条闪亮的小河，像缎带伸向远方。两岸是无穷无尽的竹林，一条小路延伸到目光所及之外，天的尽头，朵朵白云悠悠飘动。我跑不动了， 停下来拼命地喘气。吴言看着我，也弯腰呼呼地喘气，然后拉着我，坐在地上，不动了。

　　河水闪亮，白色的大鸟从竹林里飞起，扑棱棱的声音在夏天的傍晚显得特别动听。我指着那只白色的大鸟说：如果我能飞翔，我一定会飞到最远最远的天边，再也不回来了。

　　吴言躺在地上，望着天边悠悠的云朵说：我也想，像一朵云那样永远漂浮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我想去天堂。

　　天堂很无聊的，还是不要去了吧。我说。

　　不，天堂很美很美，我想去。那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你没去过怎么知道天堂很美？

　　我去过了。

　　啊？？？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去过了，很美很美！天堂很美！

　　他就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我走近他，摸摸他的头，并没有发烧。没发烧他怎么净说胡话呢？我靠着他坐下，看蓝天浮云悠悠，看眼前流水潺潺，看风中竹影婆娑。看着吴言，他安静地闭着双眼，仿佛正聆听来自天堂的消息。

　　我们都没有说话！

　　仿佛过了很久，天边的云彩已经烧成了晚霞，那么艳红的像要灼伤我的眼。我看着吴言，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闭着眼睛，什么话都不说。我站起来，说很晚了，我该回家了。

　　我们回家吧！吴言突然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拉着我的手，往回走。

　　那条小河，像缎带伸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