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章

　　我到现在都还不相信，我们就那样分手了。

　　从此费雯丽再也没有来过我家，再也没有找过我。

　　每天上课总是恍恍惚惚的，老是觉得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每天下课就抱着篮球疯狂地打，放学后球场总是被男生霸占着，于是我就大中午跑去打。

　　我打球打疯了，本来就很黑，现在更是黑得像一个黑寡妇。

　　老西每天陪着我，给我送水，打球给我看。阿花很多个晚上都跑我家睡觉，只是我经常不说话，她就怔怔的看着我，然后拿起英语书大声的念单词。我拿出奥数，不停的算啊算啊。

　　你经历过失恋吗？

　　那是一颗牙齿痛到要死却不能拔掉。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有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会拿出几乎永远关机的手机，躲在被窝里，怔怔地看，那个永远不会再对我说话的人。我没有拉黑吴颜，他也很“默契”的没有拉黑我。但我们已经不再有任何交流了，像两条平行的铁轨，遥遥的在生活的两端，永不相交，沉默冰凉。过了很久之后我去华姐家，拿出手机给她看：这就是吴颜。华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摸摸我的头。

　　我知道华姐她们都恨死了吴颜，特别是阿花，她看见我太多的眼泪了。其实我也不想那么伤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初二到高二这三年吴颜一直把我捧在手心那样的宠着，我只是特别不习惯，他真的就这样走出了我的生命。

　　那么彻底。

　　他再没有发过任何的信息。他经常逃课。在学校看到他的机会是少之又少，我再也没有去过高二10班。我再也没有离开过家与教室的两点一线。已经习惯了，走路的时候低着头，耳朵里塞着耳麦，我听歌， 那些老掉牙的歌，那些在我懵懂无知的岁月里陪伴过我的歌，使我一听就能感受温暖的歌。陶喆的歌，许嵩的歌，一万遍地听周杰伦的《想回到过去》，听到自己的眼睛里落满了雨水。

　　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已经走神了，老师讲什么我全都听不到。有一次语文老师叫我上去当主持人，班里要进行演讲比赛，我那时什么都没听到，阿花在下面拼命的催我，老师让你上去快上去啊。我看着她问上去干吗？老师有叫我上去吗？

　　陪在我身边的就是阿花，笨笨，虫虫和老西。老西总是变着花样买各种零食给我吃，所以我越来越胖了，现在想起来真是个不小的奇迹，失恋和增肥，居然同时完成。

　　他们说班里有那么多喜欢我的男生，可是我觉得好好笑，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喜欢又是什么？

　　多么浑噩的岁月啊！

　　整整大半个学期，三个多月，我一直过着一种完全不像自己的生活。

　　寒假快到了。

　　那些专家教授吃饱了又开始折腾我们这群无辜的学生了，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又被告知要重新选科。也好，读一科总比读三科轻松吧，虽然只要有高考，读书就从来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

　　我有一种冲动，想去读文科，想选读政治。

　　但是不可以，我不可以为了吴颜而改变我的志向。

　　我最终还是选了物理。

　　新的高二1班，只有我一个女生！！！

　　有四个物理班，教导主任说我可以转任何一个班，也许学校担心我这么漂亮为害班里的一群“和尚”吧。但我突然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日子，于是我决定还是留在高二1班，这回理所当然的成为班花了。

　　老西不同班了，虽然他跟我一样选了物理，但他分在了三班，开学第二天的时候他竟然跑到我的后面坐，我说上课了上课了你快回你教室去啊。

　　他那么惊讶的看着我，说这就是我教室你还想叫我回到哪儿去啊。

　　“滚哪，滚哪，快滚回三班去啊。别玩啦！”

　　我倒替他着急起来了。

　　结果他完全不理会我，坐那儿愣是一整天也没见班主任赶他走。

　　后来他才告诉我，他逼他爹把他“研究”到了高二1班了。然后还很大力拍着胸脯跟我说：“媳妇，我一定紧紧追随在你的周围，不离不弃！”

　　我当时很及时地赏了他一记大白眼，阻止了他将要出口的更多废话。

　　不仅老西“研究”到了我们班，有另一个女生估计也是“研究”到高二1班的，长得蛮漂亮的，穿得也蛮漂亮的，名字也蛮漂亮的，叫东方明玥，我当时一听就马上望向东方，可惜没有明月，只看见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明玥毫无悬念的成了我的同桌。我那时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高兴的，起码都有个人说话啊，而且阿花说了，你在和尚班当独行侠两年你一定会变成一无法收拾的男人婆，我被她说得心里怕怕的，还好明玥如救星般出现了。

　　但是很快我就受不了她了。

　　说话腻到像麦芽糖沾在人的牙齿上挥之不去，她的声音太让人耳朵遭罪了，黏黏糊糊，像多年没洗的抹布。她穿的衣服都整套整套的，像职业女性。最受不了的是，拽得要死。更受不了的是，有一男朋友，其他班的，但是每逢下课必来高二1班报告，你说两个人说悄悄话就走一边去吧，她可不，那男朋友就趴在她桌上，低下头，她的手肘也支在桌上，仰着头，然后在那浓情蜜意旁若无人的说一些呕死人的情话。下课是我最难过的时候，我总是第一时间走到走廊，等虫虫她们哪个良心发现来找我聊天。

　　明玥的男朋友每天风雨无阻跑六趟高二1班情意绵绵的陪着她说话。两个星期之后班里终于有男生受不了，爆发了，老西那天冲到她男朋友面前大声说，这是高二1班没事不要总来这里晃，这里没人欢迎你。

　　明玥的男朋友瞪了老西一眼依然故我地说他的话，老西想动手的时候我拉住了他。

　　后来他们就到走廊上去说话了。估计是真的感受到了来自高二1班全体男同胞深深的敌意。

　　明玥就这样，成功地成为了高二1班人见人厌的角色。这让我深深的相信，真正的英雄是一定可以过得了美人关的，例如老西，例如整个高二1班的男生。虽然我真的不喜欢明玥，但就算以女生挑剔的眼光看还是得承认她长得确实漂亮，那腰身真的不是普通的妖娆，羡煞人也！

　　其实等到了高三我对明玥已经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从我们极少的谈话中我知道了她家的一些情况。

　　她说她恨她妈妈。

　　是真的恨。因为她是奶奶带大的，但是她妈妈不仅不尊重奶奶，而且完全不准她去乡下看望奶奶。

　　她说她所有的衣服都是她妈妈买的，每一天穿什么衣服都必须服从她妈妈的指令。也许以后她的一生也必须完全接受她妈妈的掌控。

　　她说她所有的话语和眼泪都只给他男朋友，她说他是她唯一可以说话的人。

　　……

　　我突然对她不再反感了。虽然我们从来做不成朋友。

　　我的朋友就是阿花那群人。

　　隔了很久后她们开始跟我谈起吴颜，谈起费雯丽。

　　阿花住内宿，小道消息灵通得很，刚开始不敢跟我说，后来还是虫虫忍不住把各种小道消息和大道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据说费雯丽曾经跟她最好的朋友说过，她一定会当上吴颜的女朋友。当时谁都知道我跟吴颜好得不得了，所以人家都笑她别痴人说梦了，但是费雯丽很有决心的说，她一定可以做到。

　　在吴颜跟前温柔得像一块豆腐，柔弱得像一棵刚出土的青葱，说话的时候眼里总是一脸崇拜，那时他们班的男生就总是会在旁边大声的背艾青的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你吴颜爱得深沉！通常她都只是单纯一笑，不理他们。但是吴颜不在跟前的时候，谁笑话她都会被她破口大骂，形象完全不同，凶得像寡妇，悍得像一只母老虎。

　　一直都处心积虑地靠近我，从而靠近了吴颜。总是在吴颜面前说我的好话，总是说自己很多可怜的事，说自己没有朋友，说自己没人疼没人爱的，说羡慕我，说想和我做最好最好的朋友……

　　后来开始把我那些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话一句不漏的搬给吴颜听，我现在才想起来，那段时间吴颜经常会奇怪的问我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和那样的话啊，我总是点头承认，有啊有啊，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哪知道这些都是费雯丽的手段。她耗时一年终于使吴颜相信我对他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好感，并不一定那么爱他，并不一定像我自己对他说的那样真诚。她把我说过的关于吴颜不好的话一字一句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吴颜，而那些话真的一字不差都是我曾经说过的。

　　当吴颜问我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否认。

　　我不是爱撒谎的女孩。尤其对吴颜，我一直努力做到最坦诚最真诚！

　　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深是十个我都望尘莫及的。是的，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最可怜的人不是我，不是黄昕雨，而是吴颜。

　　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而事实是，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等待吴颜，等他回到我身边。

　　他就那样完全的消失，一直让我等。

　　等了四个月。

　　那个寒冷的冬天夜晚，吴颜发来了信息，让我学校操场见。

　　他说，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