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章

　　暮色如蝴蝶的翼覆盖了黄昏。妈妈还没有回来，我的视线里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世界似乎笼罩在一个还来不及醒来的梦。我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想起电视里演的，一个人饿到极点就会出现幻觉，看见任何东西都认为是食物。但我没有出现这种幻觉的福气，这半年来我的胃口一直不好，甚至有时不吃饭胃也觉得无所谓，不疼不饿。幸亏妈妈不知道，要不然她一定会大声嚷嚷“饭是用胃口来吃的吗？”妈妈认为能吃是福，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我和姐姐喂成兴宁良种猪苗。她大概是准备把我们论斤卖掉吧，一直把肉嘟嘟福气相作为她唯一的审美准则。

　　姐姐考上了省里的重点大学，知道她分数的那天下着倾盆大雨，我在学校看书到六点才回家，半路上碰到了躲雨的华姐，在雨里冷得瑟瑟发抖。当看到我又冒着大雨跑回她身边的时候大吃一惊，我整个人都被淋湿了，但是我很兴奋，“我姐考了670分，我姐考了670分。”妈妈等分数都快疯了，姐姐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儿。这一次，终于没让我妈失望。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姐姐上大学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被妈妈“虐待”了。我最怕妈妈的唠叨了，对于两件事她一直不遗余力地向我洗脑，一件是交男朋友，另外一件是打篮球。男朋友就不用说了，她说到时自然会替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对象，现在我只需要好好读书，培养淑女气质，毕业后还愁嫁不到一个好人吗？我听了直翻白眼。她居然说，你姐我就不用操心，就你，最容易被人骗得团团转。至于打篮球嘛，太不女人了。

　　不管女不女人，我的最爱就是打篮球，我最喜欢跟吴颜一起打篮球，球在他的手里仿佛就是一阵风，他跳得那么高，那么高。而球总是很漂亮地空心入框。放学后的操场，阳光在紫荆树的叶子上洒下金黄的经文，风吹过每个一模一样的黄昏，我奔跑着追逐篮球，一反身，精准地把球丢给了吴颜。那时，金黄的斜晖落在吴颜的脸上，象是一个极其遥远的梦，有时候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梦正在我的身旁。

　　因为学习的原因，妈妈不给我们用手机，跟外界的联系就全靠家里的老电话了。妈妈对姐姐极其放心，所以也就从不会去洞察她的动静，姐姐跟她的圣楠打电话一说就是半个小时，可是妈妈从来没怀疑过，总相信她在跟她的同学探讨题目。但是对我，却一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所以吴颜每次打电话约我做什么事都得请阿花帮忙，阿花是我们的班长，乐于助人，尤其乐于助有情人。

　　我挺起身子，把客厅的灯开了，橘黄色的光芒一下子在我的眼前铺开，很温暖的感觉。我翻翻冰箱，什么都没有，拿出一瓶纯净水，坐下来，咕噜咕噜地又喝光了它。我是个生活白痴，我妈如果三天不回来，估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替我收尸了，当然是饿死的！妈怎么还不回来呀，这时，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妈。

　　门开了，妈妈回来了，她一回来，家里很明显就带着一股暖流。

　　“妈，你去哪了？我都快饿死了！”仿佛翻身的农奴看到了人民的救星，我两眼发光。

　　“妈妈这就做饭给你吃，饿坏了吧？”怎么妈妈仿佛也是很累的样子，说起话都有气无力。我看她的眼眶，红的。怎么回事？

　　我嚼着饭，觉得一点滋味都没有。妈妈在旁边看着我吃，自己却是一口都不吃。姥姥病了，突发心脏病，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没醒过来呢。我看着妈妈，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她。我有多爱妈妈，就知道妈妈有多爱姥姥。

　　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怕姥姥有什么不测。

　　半夜两点，我突然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我被惊醒了，是妈妈的声音。我跑出来，看到妈妈握着话筒坐在那里不可抑止的哭着。我一下子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妈妈，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

　　姥姥去了。妈妈一下子憔悴了许多！

　　爸爸不在家，姐姐在大学里。

　　我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现在该是我照顾妈妈的时候了。

　　我要让自己从自己的困局里走出来，我要拥有真正的坚强，而不要总是徘徊在记忆里，让每一天的天空都飘荡同样凝滞的雨云，过去过不去，都要努力让它变成真正的过去。吴颜，或许长大的代价就是把你彻底地驱逐出我的世界我的心脏。

　　我相信我做得很好。高三了，但是我还是参加了学校的女子篮球队。市里组织高中女子篮球联赛，本来妈妈坚决反对我去，怕影响学习，但我说服了她也说服了自己。读书的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对于学习我从来不担心，在我痛苦得要死的高二，我的数学依然可以考满分，对大学我有非常明确的目标，我要考到省里最好的大学读传媒系，我以后一定要当一个幕前最耀眼的主持人。这是我的理想，从我失恋之后这一理想就更加显得迫切而现实了，我不觉得自己幼稚，虽然阿花说我这样为了证明给谁看确实幼稚，但我决心已定。

　　我一定会笑到最后。

　　那晚阿花又跑我家睡觉，阿花老是找借口不住宿舍而跑我家睡觉，然后就跟我疯聊一整个晚上不睡觉第二天带着熊猫眼去上课。那晚我们又拼命的说啊聊啊到后来我困了，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只剩下阿花在那喃喃自语个不停，她说到兴起根本就不知道我睡着了呢。

　　我已经睡着了，却突然又醒过来了，瞪着阿花。这个死女人，她刚刚说什么，她刚刚说什么？

　　我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晃你刚刚说什么？

　　阿花明显慌了，我没说什么啊，你听错了。

　　你刚刚说什么啦？

　　昕雨，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刚刚不就提了一下费雯丽吗？都过去这么久了不是吗？

　　阿花的声音越说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