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母那里回来后一个月,妻子还是没有怀孕的迹象。我母亲给来家里许多次,给我们支了许多招,甚至还请了个送子观音的菩萨塑像,让我放家里每天烧香参拜。我不乐意,可是妻子满心答应了,虽然平时不说,可她还是着急的很。
十月一放假那几天,我和妻子去了南方,说是去旅游,但每到一个城市,我们都要去当地有名的医院去检查检查。有的说不出名堂,有的则模棱两可的诊出些似是而非的病症,还开了很多药。这些药物妻子全部接受。回家时,我俩带回的不是五花八门的纪念品,而是各种治疗不孕不育的中西药。
我和妻子不经常吵架,偶尔会拌几句嘴,相互谦让下第二天便会没事。妻子脾气温顺,而我也非得理不饶之人。从恋爱到结婚,我们大吵大闹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两人吵架从来都是冷战,动手或者用话刺激对方之类的热战没有过。妻子一旦生气,她会立马沉默,多则四五天,少则三四个小时。印象中时间最长的一次是谈恋爱那会儿。
那是刚入校不久,妻子学得专业和我不同,但都是一个系。体育课通常两三个班一起上,我和妻子便是在体育课认识的。后来我去她追她,两周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不久有个外系的女生,我也不知是谁,经常给我手机上发短信,问我在哪里啊,干什么啊,下午一起吃饭吧等等。短信被妻子发现,质问我这个人是谁,我说我也不知道。妻子让我当面回电话问清楚,可是对方不接,发短信也不回复。好些天妻子没有理我。我生日那天,课间有人送给我一捧玫瑰,玫瑰里还夹着纸条,上面写着“爱你已久的小悠”。当时我就害怕妻子发现,于是赶紧藏了起来。可妻子还是知道了。女人一旦觉得自己被骗,冷漠起来会非同寻常。两人持续了仅半个月的冷战,无论我如何解释她都是不闻不问不回复。等到我觉得感情可能是要破灭,不再继续纠缠的时候,她反而主动打电话找我。这时候也不需解释,两人没发生任何事情似的和好如初。
假期回来后没几天,我和妻子再次吵架,这回的的吵架不同于以往,她不是选择了沉默,而是无所顾虑的与我大大争吵了一番。那天下班后同事们约定聚餐,我打电话跟妻子说要回去晚些,妻子说可以,但千万别喝酒。我知道妻子的意识,因为刚从外面带回来的药,我们吃了几天,所以想试试效果。可惜的是,聚餐中男女同事竟然都喝酒,在场的还有领导,我想不喝都不成。聚餐从七点开始,我们喝到十点。又因为那天是周六,第二天休班,饭店出来后领导请客,让大家去KTV唱歌。所有人表示双手赞同,我找借口说得回去,可领导硬是拉着不让我走。歌唱了三个小时,我回到家已近两点。当时过于兴奋,而且醉醺醺的,几乎忘记了妻子的交代。开门进到屋里,也忘记去洗澡,也没吃口香糖,直接去了卧室睡觉。我没想到妻子竟然还醒着,见到我这个样子,遂即大发雷霆。我有些迷糊,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反正是声音很大,很刺耳,我顺着酒气跟她顶了几句。最后她说要离开,还提到“离婚”的字眼。潜意识中只觉得她翻开衣柜,开始在那里收拾东西。而我则趴在床上睡了。第二天醒来后是十一点多,脑袋昏昏沉沉不舒服。我没想太多,起来后就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回到卧室后,眼前的一幕让震惊了。
衣柜的门全都开着,衣服凌乱不堪,有的被还被扔在地上,而且扔在地上的全是我的。妻子连同她的衣物不知去向。我赶紧给找手机打电话,估计她已把我加入黑名单,好几次都是暂时无法接通。我又打电话给岳母,对方说女儿没有回来。岳母问我怎么回事,我把昨晚两人吵架的事向岳母说明,但没敢提自己喝醉酒的事。岳母说了我几句,劝我别着急,玩会儿再打,等她气消以后就没事了。
我对自身的行为有些懊恼,但又觉得妻子有些过分,还离家出走了。中午我再次打妻子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下午依旧,晚上睡觉前还是无法接通。
躺在床上想去看书,发现放在床头的那三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也被妻子拿去。于是我起来去到书柜,在那里翻了许久,找到了上学时买的弗洛伊德的《自我与本我》。此时此景,我以为看它最合适。唯有孤独和失落才能有心去咀嚼哲学嘛。
书的第一节是“超越唯乐原则”,这节第一章的开头是:在精神分析理论中,我们十分肯定认为,心理事件经历的过程是受唯乐原则自动调节的。
心理事件经历的过程是受唯乐原则自动调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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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妻子音信全无,我再无心思打电话去找。每天下班后我也不急着赶回家,有时候还会在外面吃饭,小餐馆里十元钱吃碗面,比在家自己去做省去不少麻烦。有一次,我拐弯特意去了雨丽面包店,发现已经那儿变成水果摊,店主是对老年夫妇。
两位老人,老头坐在躺椅上吹着风扇,老太太在旁边将西瓜泡在水里。我上前和老人聊了会天,得知二人都已六十岁出头,还有个儿子。儿子在外面做生意,能挣钱,但不经常回来。这个店铺是之前雨丽租他们的。雨丽走后,一时租不出去,闲置着也是没用,于是他们做起生意,卖个水果。我问了些关于雨丽的事,他们说女孩不错,善良,诚实,还经常送她们些面包。听说是找个有钱的对象,所以不用做蛋糕了。
“好女孩儿就该有个好归宿。”老太太说,
“那您觉得什么才算是好的归宿。”我随口问了一句,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太合适,
“像我们这样,两个人生活了大半辈子,一起受过苦,也一起享过福。”老头说,
“享过福?我享过你什么福了?”老太太旁边也笑着问老头,
“享过我什么福?现在不就是在享福么,两个人一起卖个水果,不图卖多少钱,也不在乎有没有人买。我们就是卖水果,其他不用在乎。”
当时没觉得,事后想想,老头的话还蛮有思想,心生不由得敬佩起来。走到生活的最后,这或是最美好的结局。
我去了妻子上班的超市,门口问了一个卖金银首饰的店员,我说出妻子的名字时 ,她竟然回答不认识。妻子好歹算是领导,她怎么会不认识,我颇为奇怪。进到里面,我又问其他人,才知道刚才那个是新来的员工。她们说妻子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好像是请了七天的假。
七天?从和妻子吵架那天算起的话,已经过了五天,到现在还是打不通妻子电话。不过我不那么担心了,再过两天妻子应该就会回来,毕竟还得上班,吵架归吵架,总不能不上班吧。晚上无处可去,我也不想找人去喝酒,于是待在家里。先是在客厅看了会电视,然后回卧室继续看弗洛伊德的著作——《自我与本我》。
书可以说是晦涩难懂,当然,这仅对于像我这种从未接触过哲学方面的人而言。我俨然抚摸历经百年的老树,枝干逶迤且独具沧桑。可惜的是,我却常常选择躲在其树荫处,用作乘凉。
人本身是戏剧性的存在,思想也是戏剧性的存在。这是我所认知的,一如我和妻子谁都无病,却是无法生育。生活的这个舞台,是越长大自己越渺小,越渺小,又越想在这个舞台上受他人关注。
写得好
真棒,已赞,欢迎回访我的作品《命运的樱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