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王家的小女儿王清瑜甚得萧绎宠爱,王清瑜娇憨可爱全无一点心机,仗着萧绎的喜爱和身为侧妃的长姐王清菀在府中甚是骄纵,萧绎却从不闻不问。
表面温婉的王清菀却并不是看上去那样护着自己的小妹,她心中难免是有怨的,之前萧绎眼中只有徐昭佩一人,如今好不容易弄得他们二人离了心,却被自己的小妹捷足先登。以她的心机,不知将来会如何对付自己的妹妹呢,不过眼下安然无事就是了。
萧绎一派形势逐渐逆转,重新在朝中笼络一部分重臣,徐家也复掌兵权。时下的萧绎不再被人所看轻,世人只恨从前不曾高看他,一时湘东王府几乎成为人人都想踏足的地方。从前家中耻笑徐昭佩执意嫁了个独眼郎君的姨娘姊妹如今争相谄媚于她,其实不只是她们,世人皆道徐昭佩好福气,湘东王与王妃的故事被传为佳话。
一切皆好,唯一不好的是,徐昭佩和萧绎已经很久未曾好好说过话了,纵使在旁人面前恩爱和睦,无人之时个中滋味只有自知罢了。
如此这般,又是几年过去。
左右在府中也无事,徐昭佩决定到郊外散散心,于是絮儿陪她去瑶光寺上香。寺中一向热闹,徐昭佩想寻处幽静的处所,带着絮儿移步偏殿。正巧瞥到香案上有一签筒,遂求了一签。只见这签文写道:半途事相扶,翻覆终可无。心性自成疴,似笑还成泣。
“施主之签可否让贫僧一观?”
徐昭佩回头,只见一年轻僧人双手合十立于身后,他抬头,便令这冷清的偏殿都有了光华。他面色白净,眉眼俊朗,目光虽冷淡,却令人不可抗拒。
“贫僧法号智远。”他又行一礼,接过徐昭佩手中的木签。
“大师可解这签何意?”
“这签,说的是他,也是你。”
“那他……”
智远摇了摇头,抬手止住了徐昭佩的话。他长叹一口气,“你们的心愿终可达成,只怕到头来,这却都不是你们想要的。”
说罢,不理会徐昭佩和絮儿惊愕的表情,兀自走了。
后来徐昭佩才探听得这位智远道人解的签无不应验的,传说此人能知未来事。于是她便时时去找他,她想要一个化解的法子,她不甘心,就这样了此一生。
只是他一直摇头不语。不过除此之外,他们还颇为谈得来。
他时常给她讲一些禅理,有一次他曾经说到太阳每天照耀大地,带给万物无限生机,月亮则每晚默默地释放光华,在寂静中绽放。
徐昭佩说,他们很相像,他们一定是彼此的知己吧。
智远摇头,非也。它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你不能拿它们来做比较。有的人即使心性完全相同,所追求的的东西也不会相同。就像太阳想要万人景仰他的光芒,而月亮却只想要在黑暗里默默地守护失去了光芒的太阳。
一席话说得徐昭佩几乎掉下泪来。
不过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徐昭佩经常探访智远道人的事很快就被有心人传扬得满城风雨,有人说她其实并不讨湘东王喜爱,受冷落已久,只好与俊俏的和尚幽会以解寂寞,有人说她嚣张至极,先是化了半面妆嘲讽自己的丈夫,现在更是不惜借此来报复湘东王对她的冷落。
然而她正出了瑶光寺,便在寺门外不远看到了伫立的萧绎,他面色阴郁,冷冷地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当时就大笑,直到笑出泪来:“你本就不相信我,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萧绎面容似有所松动。
徐昭佩却已越过他兀自回了府。后来,也再未踏进瑶光寺一步。
她想,也许智远早就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去见他,才会说出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