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文是1970年初中毕业后,去的浙江建设兵团。知青大返城时,静文多次和母亲商量,想回宁波来顶她的职,但母亲就是不肯提早退休。
有一天,静文在家里向母亲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青年爱上了一位女子,青年不知这女子是魔鬼所变。为讨女子欢心,青年倾其所有,尽其所能。一日,魔鬼要青年去挖他母亲的心给她吃,青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黑夜里,他捧着妈妈的心,匆匆赶回魔鬼身边。经过一片树林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心被扔出去老远,青年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时,听见那颗心在问“我的儿呀,你跌疼了吗?——这就是母爱的无私和伟大!”
母亲听了没反应,好象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们去兵团是国家要你们去的。我现在还没到退休年龄,怎么好退休呢?”
静文说“只要到医院去打一张病情证明,就可以提前病退的。你如提早退休,扣掉多少工资都由我来补你好了!”
母亲说:“我又没毛病,医院的证明怎么去开呢!我一直要做到单位里不再要我上班为止。”
为顶职的事,静文和母亲说了很多次,后来为这事母女俩还争吵过几次。母亲的理由比静文还要多:弟妹小,生活压力大,退休年纪没到,没有门路等等。和母亲吵完架的静文,只会抱头痛哭,一直哭到全身痉挛,哭得手脚全抽筋。可是母亲从来就不顾静文的感受,她甚至会跑到自己的单位里,理直气壮地要求领导:“我要和专门找我吵架的大女儿脱离母女关系。”
静文去兵团不久,父母就分道扬镳了。因静文和父亲仍保持着联系,所以母亲把对父亲的恨全都发泄在静文身上了。
静文有时会傻傻地想:可能我不是母亲亲生的吧?离开宁波去兵团的那天,有的知青母亲哭得肝肠寸断,可是静文的母亲连火车站都没有去送一下。在兵团和静文同一寝室里,有一女知青回宁波时,母亲捧着她被太阳晒黑的双脚,心疼地哭泣了半天。可是静文有一次得了比较厉害的腰痛病,医生给她开了病假,静文回宁波来休养。才住了几天,母亲就说:“你这不是来养病的,你是为了逃“双抢”吧。” 静文气极了,收拾了行李马上回了兵团,后来这腰痛病越来越厉害。
当然了,静文也有人对她好,那就是舅舅张岳林。
年轻时的舅舅,曾在上海警备司令部当过排长,母亲抱着小静文,去过舅舅的部队,舅舅对这个外甥女是非常喜欢的。那时的外公外婆都住在上海。父母亲带着小静文,也在上海居住了一段时间。当时正是静文蹒跚学步、呀呀学语的时候。外婆教静文叫父亲母亲为“爹爹,姆妈”,后来静文的弟妹们,也都跟着姐姐叫父母亲为“爹爹,姆妈”了。
静文在兵团患腰痛病,舅舅给她寄来了一旅行袋的杜仲,让她浸酒喝,还给她配来了好多中草药。舅舅转业后,分配去了林业局工作,他给静文带来了两大箱樟木板和一只木马桶,说是给静文结婚时,当嫁妆用的。
离休后的舅舅回到了宁波。在老家拆迁前,舅舅特意来到老房子,来和母亲说了很多心里话:
“你家里要算静文最苦了,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要管弟妹,要做家务,十七岁就去了兵团…… 我也是多年飘泊在外的人,老了才回到了宁波,我能体会到静文思念家乡的感情。 现在她快要退休了,你就让她回宁波来吧,我们相互有个照应。”
母亲想想也对,感到的确是亏欠了静文很多。
静文的丈夫五年前因车祸身亡,静文一人带着女儿,送她上了大学,母女俩相依为命。现在女儿珊珊再一年就要毕业了,学的是体育专业游泳竞训专项。静文想把女儿送到宁波少体校工作,这样方便自己退休后,可以落叶归根回到宁波来。目前老房子正要拆迁,母亲的房子还没有买进,珊珊没有地方好落脚住下来,静文只得先放弃让珊珊来宁波少体校实习的计划,去另找实习单位。
母亲终于听了哥哥岳林的劝说:为了让大女儿退休后,能回宁波来,她决定把自己六万元拆迁款补偿给静文。母亲已打定主意要给静文母女在宁波买一套房子。目前静文还在上班,等她退休后,买来的房子就留给静文住。
就在上两天。母亲托舅舅刚看好的一套房子,被妙娟说了几句,母亲没有及时买进。现在,钱都给妙娟拿去了,如再有合适的好房子,母亲也没有办法买了, 舅舅也很难再来帮静文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