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几个大人都没有谈出结果,卡姆先生心里有一个故事,他对每一个他遇见到的人都会讲这个故事:在遥远的天方国,有一只神鸟,它名叫荆棘鸟,它生来无足,故而仅有死的时候方能落地。然而这只鸟仿佛是因为先天无足,它比别的鸟更具慧灵,便是一生仅此一次,也不愿意落入凡尘,它们要一直寻找到最长的荆棘,方才罢休,把自己的身体穿透在那根荆棘上,疼得钻心唱得动人。而最让人至敬至哀之处便是这种鸟停止歌唱后,身上的尾羽体毛血液一瞬间都变成了透明的,不留下一丝痕迹在人间。
这只鸟与格洛斯何其相似啊!格洛斯此刻就像是欲展歌喉的荆棘鸟,未曾觅得荆棘却先被折断了双翼,卡姆叔叔就算给格洛斯讲了这个故事,他能理解吗?恐怕只能一知半解吧。
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我已经无从找到,仅知晓当曙光破晓之时,所有人得出了一个共识:他们决定不给格洛斯求医问药,而是让他继续保持现有的状态顺其自然学习成长。他要学习搏击、剑术、文化,尤其是音乐。待格洛斯满18岁的时候,卡姆叔叔便帮助他到一个地方去,那个地方距离之远自不必说,那里还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初雪融。”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这个地方并不是南极或是北极,,却也是终年积雪,阳光普照,风从雪地上吹过,你会觉得寒冷;可当你从地上捻起一捧白雪后,却觉得十分温暖而不燥热,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好比是一个人在狭小温暖的屋子里冬眠了许久后,刚醒时分对一切都有本能的寒冷反应,接触到了这捧雪,好比接触到了春天的第一缕阳光,刺激身上每一寸因寒冷而紧缩的肌肤与毛孔舒张。化雪成冰后,把这种冰做成乐器,吹弹出的音乐可以治疗演奏者与倾听者的疾病,纵使没有疾病,也可以让人忘却心灵上的烦恼。去国离乡的羁旅游子们可以再嗅乡土,失意伤怀的人们可以重振信心。
大部分人都会对这样的故事嗤之以鼻,因为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无人能出其外,再说如果听音乐就能治疗疾病,又将医生和药品置之于何地呢?
事实却并不尽如人意,从1520年开始,王宫的书记官们已经记载过他们到过那片地方并且听到过有人弹奏着用冰做的乐器,竟然发现真的有祛病疗心的效果。
自此以后,很多富贵之家都花了大钱去寻找这片神圣的雪地,因为谁都想实现人类的终极理想,可惜所有去寻找雪地的人都沉身碧涛,后来去寻找这片雪地的人仍旧是前仆后继,不过逐渐变味了,是寻找以前的那些人留下的财宝。
卡姆叔叔的思想境界却不仅于此。他衣食无忧,如果思想境界没有能达到对应的层次,那他也配不上他现有的爵位。
卡姆叔叔和婶婶的想法是等格洛斯到十八岁后,把他接到自己这里,让他跟随海船出海,去寻找那片雪域,用那里的冰块做出格洛斯喜爱的一种乐器——笛子,这样也许格洛斯的身体会好。纵使这真的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梦,也不亏,格洛斯可以利用随船旅行的机会去全世界各地参观旅游,增长见闻,开拓心境。主要的是还可以接触到各个地方的音乐,音乐是世界的语言,格洛斯被命运敲定了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要湮灭人间,他既然有点天分,为何不让他像一颗流星一样,在无可避免的消逝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