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节的故事本来发生的时间比较靠后,但是我还是把它放在前面,因为这里面有不少我自己的感想,也是我自己稍微全面地写自己的事。

  我自从来柯星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指望过commander c会让我们回地球,但是他竟然做到了,当然你们也都知道,他是有事找我帮忙,而且是规定了回去的时间的。

  经过是这样:那天早上,commander c把我叫到他那里,我与他共进早餐,我并不知道他叫我是会有事,总觉得这饭感觉不太对。果然,等饭吃完,机器人把餐具撤走,端上红茶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时,他端起红茶发话了:“周涵先生,我有事拜托您,您愿意听吗?”

  他这么说,我想听听也没什么,他打开了电子地图,指着电子地图上的一点说:“您知道吗,看地图这里,这是地球上非洲部分的国家,有几个最小也最落后的国家,而在这些最小最落后的国家中也有一些最小最落后的村庄与部落。”“啊—我明白了—”我问他:“您想说的事情和这些地方有关吧?”

  “是的,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是这样的,我准备了一些东西送给那里的一个小村庄,您把它送过去就可以了。另外,那里离一个自然保护区也不远,您很喜欢自然吧,可以去那里看看。”

  “我想叫上我的朋友一起去。”

  “当然可以,你们得早些回来,我想您应该知道,你们的行动我都是知道的。”说完这话,commander c就让我离开了。

  我回去后,把这些事告诉了我的朋友,知道一路上要受到监控,我和大家都有些不满,但是知道是去非洲最落后的国家的最落后的村庄,我们内心的本性的善良与悲悯还是盖过了受到监控的不快。

  这样,在离开美丽的地球三个月后,我们终于有了第一次短暂的回归,我当时的第一感觉是从“天上”回到“人间”,不,我应该这么说,我实际上到了“人间”后不久就直接进了“地狱”。

  越野汽车在烟尘滚滚的路上行驶,这一路上都荒无人烟,只有无穷无尽的不断从车窗外随风飘过的黄沙,我适当降低降低车速,看了一下导航仪,快到了,大脑里不自觉地意识流起来…..

  今天早上,commander c把一只棕褐色的皮箱交到我手里,叮嘱我们一定要交给他指定的那个人,他的语气里有亲切,信任,也有不容置疑的坚定。箱子里一定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有些疑惑,那只皮箱不算很大,难道这里面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物资?我们拿了那只箱子,commander c让一艘小飞船把我们送到非洲,飞船里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我就把它开出来,一路开向目的地。

  车的后排,三个朋友靠在一起睡着了,颠簸的车程也没有让他们醒来,我们都穿着西装,我是我们四个人中唯一没有腱子肉的人,不过现在连腱子肉最发达的查理都看不出来了。

  我边开车边想,我们中国也是曾经落后过,不过我们还算是赶上了发展的潮流,但是非洲,似乎任何一次人类历史上的发展与飞跃都与它无关,世界是不公平的,它可能不仅仅遗忘了一个人,甚至可能是一个国家,一个大洲,尽管大洲上是没有任何高下之分的人。

  拐过一个弯后,出现在我眼帘里的是一个破石门,一晃就过去了。进了村子之后,每隔一定距离都能看见低矮塌败的木板房,而且人也逐渐增多,大部分是妇女和儿童,好像成年男子在这儿都已经是熊猫了。我又降低了车速,有些儿童见到我们的汽车时眼睛里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汽车这个大铁皮让他们十分害怕。

  终于到了目的地,我让汽车来了个原地急转弯,然后挂上空挡,汽车在尖锐的“嘎吱”声中停住了。这一扭,一声,把车后排几位见周公的朋友们全拉回了现代。

  有一位老人是我下车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他并未注意到我们,而是紧盯着我们的车身,他的这一动作提醒了我,我发现了车身上靠后的地方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标志c,但在早晨的黑暗中并不显眼,所以我并没有发现。我虽到现在还没有和老人交谈过,但我知道commander c从前一定多次来过这里。

  “您是塞缪尔先生吗?”我用英语问他。

  “是的,你们是他派过来的人吧,请您到屋里来做。”老人的声音干哑,但是坚毅,老人的身躯瘦削而挺拔。

  屋里矮小干燥,椽子都破了,用报纸胡乱地塞上,窗户根本不是用玻璃做的,而是用透光的口袋蒙在上面,阳光很不情愿也非常吃力地从椽子缝中和口袋缝中透进来,在黛黑的墙上和灰青的地上投下些许的亮斑,给这座小屋子带来了少许可怜的光亮。似乎阳光这种最公平的东西,近乎是唾手可得,也变得嫌贫爱富,对这里的地方留下点光亮温暖都可以叫做施舍。我们坐下后,有一个黑人妇女带着她的孩子出来了,对老人说了一句什么话,走了。这两人都瘦的可怜,在春风中我都担心他们会被立即吹倒,直到现在我都清楚的记得他们的相貌:两人都像是用黑色的子弹壳简单拼搭出来的,身上几乎不着一丝。一根根肋骨非常明显,像子弹壳上的刮痕,触目惊心。我忘不了的是那个小孩子,他可能甚至不比一只小狗重上多少,脑袋大得出奇,眼睛与大脑袋形成正比,且带有一种亮,那种亮一方面摄人心魄,一方面让人感觉极度柔弱,似乎只要一晃就能滴下一滴来。我那时没有想到用照相机拍摄下来,所以只能用我的这支笨拙的凌美钢笔概述一二。

  黑人离开了,老人把箱子横放在已经擦光的黑色木头桌子上,几个人等待着谜底揭晓。但是结果不是这样,老人只是看了一下箱子,确认了它的真假,就把箱子收起来了。查理叫上年轻人张,和刘机长一起出去走走。

  

  他们一走,我觉得呆在这里也没有太多意思,也告别了老人。我一个人在黄土路上走着,漫无目的地看看,向向。路面像是大海,总有一个大坑一个小坑,有些坑明显就是弹坑,看来,这座村庄也是战争的客人。我说得没错,除了密布的弹坑以外,路旁还有被烧得只剩骨架的民房,我专门进了一下这座房子,里面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地上有一把折断的刺刀,明晃晃的像一道火绳烧着我的眼帘,让人难受。除了这些,我还见到了另外几个黑人小孩,他们与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只是体型上的差异,共同点是他们的眼睛。他们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别希望能吃上糖和黄油面包这些好吃的东西了,他们可能甚至都没有见过我这样一个“怪物”—一个有着与他们不同肤色的人,他穿着一身西装。孩子们眼睛中流露出来的东西,与那些现实的支离破碎的事物,就是他们眼中的世界与希望的形状。那把折断的刺刀的主人一定是放弃了抵抗才丢下了它,烧成焦炭板结的土地在这个村子里是最不缺的东西。这种土地除了当墓地之外,几乎不能知道还有其它什么用处,墓碑也是敷衍了事,一根较粗的树枝,一片较大的带有裂痕的叶子,一根干脆的被烧过的牛骨就是墓碑。上面刻画的符号比我们中国的象形文字还难懂,大部分都被风沙侵蚀了,谁晓得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以前来过非洲,但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们的过夜之处还说得过去,木板钉得还算紧,破木床摇晃的还不算太厉害,屋里没有任何装饰,椅凳还算完好。标志着现代文明的东西就是顶上那一盏可怜的灯泡和屋外地上的水龙头,我应该谢天谢地了。让我去挖那些水来喝,我是真的无法喝下去。晚餐不坏,commander c知道我们不能在嘴上将就,车里有食物,没有现代化的炊具,我们去外面捡了树枝来做饭,不过虽有平常都能吃到的好吃东西,你在这样的环境中受到感触,心情变了,平时食物的美味就吃不出来了,已经不错了,想想那些可怜的孩子吧,他们在梦里能梦到我们现在吃的这些东西吗?他们如果经过我们的过夜之处,闻到香味,能知道这是吃的东西吗?

  我想想我年轻的时候,我经常会看到书上或者网络上关于非洲贫困的报道或照片,当时我想以后我一定要帮助他们,现在是到了以后了,可是呢?我帮助他们了吗?没有,这些都印证了我的无能为力,我现在把它们写出来,仅仅是想有人能关注他们,或者说,希望的有人是那些有钱的人,仅此而已。

  到了晚上,可就冷得多了,我把门关上,用一根粗木棍扣在门上,还搬来一块石头靠住门,这不是拍电影,再冷没有任何好处,我们是为了体验这里的人的生活才来这里的,查理发了一通牢骚,当他知道我们对寒冷所做的微乎其微后,也安静了下来。张找了一个干透的泥盆,刘机长把树枝,干草,我把写完的废纸放里面,点上火,就成了一个小的火盆,我们的包里有被子,借此能抵挡一点寒冷,但最好的御寒办法还是两个字—忍耐!要么就睡觉,我怎么可能睡得着,白天的黑人小孩和凄凉的村庄有够使我夜不能寐了,我想趁这简短的逗留时间写一封信给我朋友,通讯条件极不发达的情况下,要想与外界联系,只有写信。另外,我们离开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必须让我的朋友知道我还活着,像一只蚂蚁,在这世界上活着。

  想到就做,信纸和钢笔立即就位,我开始写信。要说的很多,没有头绪,所以写的并不多,一些基本的寒暄不可少,我和几个朋友的情况不能落下,关于EC和柯星,我只字未提,因为我必须信守对commander c的承诺,因为这个承诺并不难信守。但是我也在信中说,我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让他们没有来找,因为他们也找不到,我还说,我们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写完信,我把它塞到包里,拿了一本书,在看它之前,手一滑,书里掉下了几张叠成小方块的纸,这些边缘有些发黄的纸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展开一看,恍然大悟—是我从前因为什么原因写下的关于我年轻的时候的故事,我的记忆力不好,我真的感谢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写下了这些年轻时候的故事,我现在在这里把它复述一下,里面的有些话肯定是只有年轻的时候才说得出来,现在我已过中年,不过我不想把这些话改掉,因为这样才是我真实的年轻时候的岁月。

  我出生在中国江苏省一个小城市里,我们的家庭和世界上的万千家庭一样,都是最普通的家庭,自然我就是一直是普普通通。

  在上中学之前,我或多或少看些书,但是不分种类,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搞清楚我究竟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况且,我做什么事都是由着性子来,现在我当然知道人在社会上是要受到诸多规矩的限制的,当时我知道,不能领会太深吧。我这样由着性子看书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就是几乎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书是一种能把人教好的东西,也是一种能把人教坏的东西,我想我就是后者吧。杜甫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我做到了“读书破万卷”,但是我不可能做到“下笔如有神。”当然我也不是一点甜头都没有尝到,对书稍微有那么点点了解,关键时候放出来,大人们不免说几句”你很聪明“这样的话,这些话只能是安慰的作用,只能哄得当时的我开心,我并不知道,这些心理上的开心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因为考试就是检验方式啊,分数出来了就说明了问题。所以呢,我记得我小时候,考完试后都听到这种类似的话“人家都说你聪明,你聪明要表现出来对吧,你看看你这分数…….”我想每个小时候自命不凡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应该都很不服气吧,除了不服气心里还有一种无可奈何吧,因为不想被人用考试分数卡脖子,却又拿不出其他出手的东西,其实说白了根本就是自己不行,当然,这些也是我到成年以后才体会到的,当时就只有当时的年龄所带来的特定感受。我考的分低,那时候我并没有太多感触,只是可怜了我可怜的妈妈,她只能对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戴眼镜的用以上话语训我的那位先生打躬作揖赔笑脸,我站在一旁像软了的柿子,没有什么“英雄”气概,我不光做不到,也想不到,我当时就觉得很伤心,心里脑里就想着一个字:哭!可能和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吧,我天生就是一个爱哭的人,男人中爱哭的人在那时候少得就像赫鲁晓夫的头发—极少!我从小性子就软,所以遇到点事情就会躲在角落里哭,毕竟基本的死要面子心理还是有的,我小时候就喜欢的东西就是玩具枪,不过我没有想到,我后来不仅学会了武术,还遇到了真枪,甚至今天在柯星,还有了自己的枪。总之,在中学之前,虽然也有伤心的事情,但是它们和快乐比起来,那就只能是伊拉克对上美国了。但上中学,一连串的麻烦事就接踵而来,当然都是小事,不过不得不说,有些事情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我进中学一个星期后,就明显地感到我与别人谈不来,他们中的有些人在一个夏天前还是我的同学呢。也仅仅是在一个夏天之后,他们说的什么我就不能懂了,听不懂,就会被别人嘲笑。他们嘲笑我的话,今天我是不可能记得清楚了,我和别人说,别人说那是我的同学都成熟了,我当时心里想的就是他们成熟的也太快了,前不久,大家还都是大雁塔,一转眼,我还是大雁塔,看着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埃菲尔铁塔了,所以在整个中学期间,这种找不到人说话的感觉超难受,一个人被单独关进屋子里,熬过三天,他也许不会渴死,熬过七天,也许不会被饿死,但是等不到三十天,他一定会无聊死的吧。我没无聊死,但是也请看看我的变化吧:成绩一塌糊涂,人缘也不用谈了,非常差,说到考试成绩,还有好的说呢,平常在小学里考个中等偏上不是什么大问题吧,但上中学,第一次考试就不及格,原因总结就是我不能再看杂书了。于是尽管我很舍不得,我还是把这些书装进了布口袋,这些口袋在以后的岁月中,有的被我打开了,有的我就一直都没有打开,直到现在还在我家里的一个橱柜里放着。因为言语不合思想不同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我就被他们冠上了很多不太好听的外号,因为那个年龄段的人还不知道每个人思想不同这回事儿,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实行。我当然不高兴,但这些可不是因为你的不高兴就会停止的,我还有过不高兴老天爷为什么给我这样的身子,不仅相貌难看,而且身体瘦弱,说我身体怎么难看吧,可以用当时一句流行的话“僵尸和吸血鬼的结合”,所以对中学时候的大部分印象我都不是太好,我不知道那时候我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估计是有一点伤心,有一点迷茫和有一点无奈。所以考高中的成绩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差吧。我进高中那会儿,就知道了经济好与不好不仅体现在生活上,也体现在择校费和截资费上吧,在今天我可以用正常心态看待的事情,那时候我没有太多生活经历,觉得就是想批判它。高中时期的生活状态并不是很好,但是由于高考的限制影响,所以很多人并没有初中那会儿的反应那么强烈,最多也就是冷战吧。

  我不知道您是否有这种感觉:当您正处在秋风不得意的时候,你身边的人却春风得意,而且您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您看到的时候我想您心里也一定不好受,这种经历和感觉,我想读过村上春树的小说的人都应该明白吧。但是我们很多人不可能做到村上春树那样淡然对待自己身边优秀得多的同伴,我们可能都在想:为什么他们这么优秀,我们还能有什么称之为优势的地方呢?可能因为村上春树不这么想,所以村上春树只有一个,而我们都泯然众人了吧。

  我当时看很多老师也是极度可笑的,虽然我后来知道他们也都是身不由己。我的高中老师在评奖一些优秀作文时,其可笑程度堪比卓别林的喜剧,我当时认为可笑有这样几个方面:一是那些才女的作文,我是无法想通那些人是怎么从那么一件事中看出一大串道理的,过去时兴从一棵小草中看出什么坚韧不拔的精神,我上高中那会儿,那些才子才女们从陶渊明在菊花下抒发的感想就能看出隐逸情怀,淡泊名利,这些都是高考时用来拿高分的好题材,这本无可厚非,但是用陶渊明来作为追名逐利的工具,怎么看都像是与陶渊明精神的核心不符合吧。而把作文中尽量写入隐逸情怀淡泊名利就可以拿高分这种看似矛盾的话完美融合的人就是我们的高中老师,他是北京大学的才子,可是我当时看来,那种自相矛盾的话连白鲸大学的菜子都不会说出来吧。第二天,那位才子用丰厚的财子将那些人送上了报纸,这当然是给他挣了不少脸面的事情。我当时为什么看不惯这些呢,我主要是觉得,这种想的太多而做的太少的事情真没意思。

  我高中那年,还有一件事是当时比较轰动的,那一年是2012年,据说那一年是世界末日,其实谁都清楚,那不过是一个三人成虎的谣言,但既然有大臣了,魏王自然不能少,因为什么都需要受体和传播体啊。于是各种关于世界末日的小说文章满天飞,其实在我小的时候,我在1999年就听过1999年是世界末日,结果我不缺胳膊少腿一直活到了今天的中年。那些人通过炒作出名,赚大钱,所以那段时间,关于世界末日的种种文章抢手的程度连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物资配给券也自叹不如,其实这些“文化精品”盛传的原因无非是人们的当下心理在作怪,管这个能时兴多久,当下赚足了钱就可以。

  这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我就是其中之一,我的想法就是:如果它真是世界末日,那就是好玩了,不是玩完了,所有地球人都得登天了,不必待在人间了,不对,转念一想,地球上那么大的地方都弄得要人口爆炸,所有地球人都归天了,天上那么点空间,还不得人口退化?再转念一想,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上天的,最后再转念一想:纯属瞎想。

  2012年世界末日这件事就像是在诺大的湖面上打了个水漂,涟漪散开后自然就恢复了平静,那么我自然也该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了。

  高中也就这么结束了,我居然还能考上大学,主要是因为我最后再不喜欢学习,也知道考试不仅仅是学校的要求,也是社会本身的要求,所以我靠死学也上了,后来的研究生也是这样。但进大学后不久,我很快就又被发配了,有我自己的原因当然,我的成绩不好,再加上那个老头不喜欢我,我面临着可能毕业不了的情况想,所以我必须用任何一种方式来确保能毕业,包括考研和去山区工作。就这样,我到山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好在票钱都是学校出,也还不错。

  我记得我是在傍晚到了山里的,那地方可是真的够偏僻,只在山外面有一个小车站,我和送我来的那人就在那儿下了车,山路真不好走,那时候正是冬天,送我的那家伙穿了一件棉衣,因为他长得比较强壮,所以他多拿了一些东西,热得头上汗直冒,我穿的是旧迷彩服,戴了迷彩帽,这都是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冬暖夏凉。由于不习惯走山路,所以我走得慢。在这一路上,我看到了一条不深的小溪,手伸进去都能摸到河底的石头,在小溪的岸边有一块大圆石。我想停下来看看,那人就一个劲的催。

  等我们到村里后,已经是夜晚了,那人累得气喘吁吁,把我的事跟村子里的人一说,就急匆匆走了,他好像也怕和我多呆一点时间,连一夜也不肯住。这里的条件还算可以,至少还通了电,对我来说,我在这里的第一天最高兴的就是没有一个挂着胸牌的人要我起床,我可以多睡一会儿。但很快就感受到这里的生活的无聊了,每天的工作结束后,我只能看点书,只有电灯,没有网线,连电脑都没法用。

  有一天,我闲着没事,就出去散步,我走到了工作的学校,那学校非常简陋,干硬的砂浆地,漏风的破墙,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看到这里,我想,我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老师同学,但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他们要改变他们的穷苦的命运的方法好像只有一天到晚在破屋子里死记硬背唐诗宋词和元素周期表,所以我认真的教他们,他们也让我很省心,所以我每天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我把我以上想的话和故事,写给了在远方的我那位很出色的朋友,虾仁兄。他的真名叫夏仁,但是并不吓人,是个很温和的家伙,不然我也不可能给他起外号叫虾仁兄。信发出去后,我的日子很难熬,觉得山里的日子遥遥无期,实在无聊得不行,就到山溪里学游泳,洗澡,再不就是看书,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在那里向一个老人学习到了一点传统武术,每天练这个保持身体健康,还是很不错的。我突然想到,那些一天到晚拿着隐逸情怀淡泊名利当作淘金工具的才女们又在哪里,这些人在文章中把自己写成了古代的处士,等真的让那些人过来,才知道全不是修行这块材料。

  我朋友寄给我的回信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山里,我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打开了这两封信,一封是来源于一个叫荣哥的朋友的,他是在警校上学,他的信里都是一些必要的客套话,但是这些客套都是来源于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一点我看得出来,荣哥还在信中告诉了我一件事,那就是他认识的一个女生,她的父亲和她同宿舍里的一个比她还小的女生好上了,让她的母亲自杀,她的室友成了她的后妈,我从那时候起也开始明白了,学校里的乱和不好和社会上比起来都没什么,社会上的人为了争名夺利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我从那时候开始也怀疑所谓的天命报应之说,认为好人无奖,坏人无罚是社会的常态。我也知道我就算看不惯,可那是别人的事情,我不能做什么。

  接下来是虾仁兄的来信。直到我上大学后,我才知道虾仁兄进了清华大学,他是一个悟性和灵性很高的人,人们说两个极端的人比较容易做朋友,我想我们就是这样吧。

  虾仁兄为人低调,我想除他之外,知道他上清华大学的人寥寥无几吧,他并未将这四个字当作金字招牌来使用,他经常和我说,这四个字不过是个标签,和你这个人是怎么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的信是这么写的:

  涵弟,光阴荏苒,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我们上次见面具体是哪一天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想你也记不清了吧。你现在都还好吧,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多休息,别太劳累。

  闲话不多说,我和你说说正事吧。高中时期的事情不要想,不论多大的涟漪,你都要让它过去。你也上大学了,以后都要靠自己一个人了,所以你就需要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做怎么样的一个人。你可能觉得我说的话很虚,啊对吧,你都说你快要毕业不了了,你还去想你将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篇文章中说过,世界上的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95%的人,一种是5%的人。95%的人是按照大部分人的意识形态与价值观去生活的人,他们可以很容易生活得很美满,即使不美满,他们也不会跌入万丈深渊。如果你想做他们中的一个,那可以给你提供经验的人太多了,剩下的5%的人是按照自己的意识与想法生活的人。你要选择做后者,你将面临非常困难的局面,而且,我发现大部分人并不愿意过于世俗,但是,现实中的压力太多太大了,他们都是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心志。不过你要明白,选择了以后,不论外界给你施加什么,你都必须选择面对承受,因为决定权是在你的手中。

  说了你的事情,现在该说说我自己了。我们都认为清华大学是一所著名的高校,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但是每一个进到它里面的人都会有一种失落感,因为他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人是不可能一直辉煌下去的,最终都是归于平淡,所以你以前老向我发牢骚,说你爱看书,却没有用,这就是用处,用处不需要你立刻看得见,但是它会无形地对你产生影响,人的成功可不是一直处于山峰,而是在山脚时也保持着上到山峰的能力。所以无论你处在哪里,你都要看书,一直保持这个习惯。

  今天和你说了这些,也是我自己的内心的想法,因为世界上能让你真正敞开心扉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吧,所以我也想让你少走点弯路。你好好的活下去,不要总是想着不好的方面,期盼你的回音。

  夏仁

  这封信我直到现在还保存着,不为什么,这是一封对我很重要的信而已。

  后来的经历就和一般人差不多,我在假期中去了俄罗斯旅游,在那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了解了枪的基本知识也学会了用枪,不过都是最基本的用法就是了。

  我偶尔还会想到以前那段生活,我在大学毕业后,开了个旧书店,一直到今天,所以时常有人说读书没用,年轻时我会和人辩论,现在不会了,如果非要说什么用,就是认识了查理,刘机长这些同样经历过社会的磨练和人事的沧桑后依然能真诚待我的朋友,他们没有世俗之心,这就是好处吧。

  我下面再说一说我的感情经历吧,因为查理,刘机长认识我后,他们知道我现在是独身一个人,就问我是怎么了。我的感情经历很简单,很普通,我的妻子是一个漂亮的富家女,可能很多人很羡慕吧,但是其实也就那样,我在遇到她之前我并没有谈过恋爱,而我是个普通的人,当时大家对于我们的结合也不能理解,但是我认为我们的结合是有必然性的,就是可能我相对缺少的感情经历和不愿意去坑害别人的性格起了一点催化剂的作用吧。不过我们的感情生活并没有那么多浪漫与精彩,因为上天是雨露均沾的,不可能好事都让我一个人占了对吧,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里,那会儿我受伤加生病,等到手术结束出院后,我失去了我的阑尾和身体里的不少血液。恋爱和婚姻是不同的,我们结婚后不久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我想开旧书店,而我的妻子想去国外发展,分歧最终不能调和,她带着我们的女儿到了日本去,从此再无音讯。我是普通人,接触不到她那样的层次,不然我就拜托人寻找我妻子的下落。我的女儿应该也上大学了吧,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感情经历,我今天就想告诉她,人品永远是第一位的,当然金钱地位这些也不是后来能弥补的,不过人生不是弥补与不弥补的问题,最重要的人的本质都需要排到第一位,这是我最看重的东西,我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父亲的概念,我妻子带她出国的时候,她还一岁都不到。在这后来的岁月里,我的朋友中也有人给我介绍过,可是因为我是一个普通人,还结婚有过孩子,所以这些事后来就都无疾而终了,直到今天。

  这就是我年轻时候的故事了,关于感情的哪部分是我刚刚加上的,因为我写那几张纸的时候,我还没有结婚。我把年轻时候的事情写出来,是为了有些事情不忘记。我把纸张叠好,放回笔记本里。再说我现在呆的这个地方,我从上午来的时候就没有过好感,这是实话,那个老人不清楚是谁,不过我想应该是这里一个有头脸的人物吧。我在老家的生活在这里算得上是天堂了。我曾经极度天真地说过我将来一定要帮助非洲的这样的话,现在才知道,我个人的力量太小太小。我究竟能帮助他们什么?我又怎么帮助他们?想到这里,我都感觉以前的自己有点可笑,可笑到不知天高地厚。还有比我更可笑的人,就是那些以为一天到晚坐在房间里看资料片就能以为把非洲从贫穷变富的那些人,练点石成金术的人也没有这种境界。我想到早上见到的折弯的刺刀和干碎的骨头片,还是感觉有点害怕。在这里人们死亡原因不外乎这三种:疾病,饥荒,战乱。哪种问题是最大的最棘手的,任何人都没有话语权。我记得以前看过一张照片,那也是刺激我当时想帮助非洲的动力的图片,图片上是一个奄奄一息的黑人女子倒在地上,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只秃鹫,同样奄奄一息,两个都命悬一线,就看谁先死,秃鹫先死就可以让女子免得被吃的命运,黑人女子先死就可以让秃鹫多活几天,这里面没有丝毫温暖与善意的成分,有的只是无尽的心酸和到心底里的寒意,与非洲的天气形成一个完美的对比。谁都知道非洲人吃不饱,可我没想到连秃鹫都在饿肚子。秃鹫这种动物只能算是分解者,它的食物标准低到吃腐肉就可以了。这点要求都无法满足,作为一只秃鹫,它也是混得够失败的。我见过很多秃鹫,不管是被人养着的,还是动物园里的,起码不会为生计发愁。这只秃鹫可以说是历史上最可怜的鸟了,濒死的关头为一个根本不知道结果的信念坚守下去,这张照片的结局如何,不清楚,我也不想清楚。今天上午到现在,我没有见到一只秃鹫,难道秃鹫彼此之间也商量过了。它们曾经有一个同伴在非洲活活饿死,所以它们商量再也不到非洲来找食物了。

  我写完这一段,正是夜里比较冷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进,冻得我瑟瑟发抖,我走到窗台前拿起上面的旧报纸和碎纸屑,尽可能塞住缝隙,尽管还是有点小风,比刚才暖和多了。我帮他们三个人把毯子盖好,走回了桌前。

  来到EC的一幕一幕浮现在我眼前,我觉得这一切的发生不可思议却不是不可接受,这两者不矛盾。我年轻时很喜欢看科幻小说,不过现在让我体验了科幻小说里的生活就是意料之外了。可是EC的生活不如我想的那样好,它有一位领导者式的人物,建立起了一个基地,可想而知,这需要多大的付出。可这他们连现代人最需要的网络,电视,游戏都没有,电脑是用来做科研与统计的工作,那位commander c长官,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相信过他,尽管他并没有对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夜,更深了,我把灯拉灭,轻手轻脚地走进右边的小屋子。里面的鼾声赶得上打雷,不过都是些大老爷们,谁还在乎呢。我拿出毯子,打开,在张的身边躺下来,张感觉到了动静,就翻了一下身子。查理依然一动不动,脸朝里面睡得死死的。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大早,让他们收拾东西,我自己来到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一家小邮局,把那封信寄了出去。临走之前,我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尽管我不喜欢。我还住注意到,在我把车开出村子以前,查理,刘机长,张三个人没有睡觉,他们好像是不约而同地盯着这个地方看,看着低矮破旧的房屋,看着荒凉破败的焦土,看着密密麻麻而杂乱不堪的坟墓,一直就这样看着,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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