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华灯初上，鸿宾楼的一个雅间。

　　一名高中生和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在吞云吐雾。餐桌上摆放着三个冷碟——酱牛肉、酸辣蹄筋和白切鸡，两瓶冰镇啤酒，玻璃瓶上沁出一层冷汗。

　　“强子，难为你还惦记着叔，想起来请我吃顿饭。”胖子瞥了强子一眼，在烟灰缸上磕了磕烟卷。

　　“这些年您没少照顾我，我感激不尽。”强子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小子还有没有良心？”胖子将酒杯递到嘴边，舔了两口说：“你为什么把那条街让给黑子？”

　　“那是迫不得已。”强子苦笑了两声，叹了口气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真的不想干了？”胖子眯缝着眼睛，猛地嘬了一口香烟。

　　“嗯。”强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人各有志，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好的行当。”胖子将烟头摁灭，继续说道：“今晚你找我过来，不仅仅是话别吧。你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我向您透露一条小道消息，是——”强子刚要张嘴，两名服务员推门而入，各捧着一碟鱼香肉丝和一盆油汪汪的水煮鱼。“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姑娘们躬身离开，掩好屋门。

　　“我知道揍您侄子的幕后黑手是谁。”强子故意压低了嗓门。

　　“说，是谁干的！”胖子一拳头砸在餐桌上。

　　“黑子。”强子将面前的酒杯斟满，说道。

　　“他承认自己没搀和进来。”胖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人心隔肚皮，况且这事儿也不用亲力亲为。”强子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你是说这事儿是XX雯干的？”胖子疑虑重重。

　　“她是一中的大姐，那是她的地盘。”强子说完，将杯中的啤酒喝得涓滴不剩：“他们早就对您心怀不满，想一点点排挤掉您的势力。霸占那条街只是一个开始。”

　　“原来是这样。”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难为老子还一股劲儿地捧着他，他居然敢在背后捅我刀子！”

　　“是啊，他太不是个东西了。”强子在一旁随声附和。

　　“你小子——不会是想挑拨离间，然后坐收渔利吧。”胖子突然用肥厚的手掌捏住强子的下巴，凶恶地笑着。

　　“王叔，这事儿我怎敢向您撒谎！”强子被唬得面如土色。

　　“你知道就行。”胖子说完用手背拍了拍强子的脸颊。

　　晚上九点四十分，XX咖啡屋。

　　黑子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发现“黑框眼镜”已经隐藏在角落里。“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黑子饮了两口桌子上的珍珠奶茶。

　　“你喝的这杯是我的。”“黑框眼镜”耐心地将饮料调换了位置。黑子感觉肠胃一阵痉挛。

　　“这事儿是王胖子自导自演的苦肉计。”“黑框眼镜”信心十足地说。

　　“他为什么这么做？疯了么？”黑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目的就是陷害你。”对面的男生吐出一颗黝黑的珍珠果。

　　黑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坠云里雾里。

　　“XX街紧邻修理厂，原本是强子的势力范围，黄胖子觊觎这块儿肥肉很久了。”“黑框眼镜”用余光瞟了黑子一眼继续说：“强子现在将它拱手让给你，王胖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会不会是强子要陷害我？”黑子咬了咬嘴唇说。

　　“理由是什么？”“黑框眼镜”平静地问道。

　　黑子将“赵夫子”招惹强子的始末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对面的男生笑得泪眼婆娑，不停地摆手。黑子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王胖子将侄子打伤之后，栽赃到你的头上，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撵走你。”“黑框眼镜”停顿了一下说：“你的地盘也全部归他所有。”

　　“我和他素无冤仇，他凭什么这样对我！”黑子愤恨地拍了拍桌子。角落里的情侣立刻投来惊诧的目光。

　　“小声一点。”“黑框眼镜”咳嗽了一声说：“我还去医院打听到以下消息：受伤者是王胖子的侄子，这点不假。但是他和王胖子的关系不睦，有时甚至会反目成仇；王胖子对你一直心存芥蒂，现在到处打听大姐的事情；王胖子的侄子浑身淤青，一看就是钝器所伤，修理厂里遍地是扳手和钳子”。

　　“黑框眼镜”分析得井井有条，黑子不由得啧了啧舌头。

　　“ 他为什么要下如此狠手呢？”黑子对此还心存疑虑。

　　“这就是苦肉计！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在利益和地位面前，人是会抛弃温情的面纱，露出残忍的本性。”“黑框眼镜”面如秋水。

　　黑子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绅士，竟如此心狠手辣，俨然一头凶残的饿狼。

　　“现在该怎么办？”黑子变得有些焦躁，不耐烦地问道。

　　“王胖子很快就会对大姐动手，你要做好准备！”“黑框眼镜”急切地说。

　　“嗯。”黑子点了点头，然后语气变得冷冰冰：“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是不是想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

　　“你说的是什么话！”“黑框眼镜”立刻站起身来，变颜变色：“我拿你当兄弟，才坦诚相告，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将围巾套在脖颈上，然后喊道：“服务员，买单！”

　　黑子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拦住了“黑框眼镜”的退路，陪着笑脸说：“这是何必呢？”

　　“黑框眼镜”板着脸瞧了瞧手表，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学校了。”他说完推开黑子的手臂，径直走了出去。只剩下黑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先生，您一共消费二十八元。”服务员温柔地将票据出示给黑子看。

　　“小气鬼，娘炮。”黑子从钱包里捏出几张钞票，低声地咒骂。

　　漆黑的走廊，一个男生趴在窗户边，不停地敲击着手机按钮，发出一封秘密的邮件。月光透过镜片变得清澈而澄明，他知道汽油桶已经装满了燃油，只差一颗渺小的火星，就会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