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在XX饭店的包间，两名男生斜靠在椅背上抽烟，其中一个脸色黢黑，另一个穿着蓝色的棉衣。桌子上杯盘狼藉，墙角堆放着五六个空的啤酒瓶。

　　“黑哥，您找我有什么事情？”“蓝棉衣”顿了顿指头上烟卷，磕下一截烟灰。

　　“没啥事儿，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顿饭，聊聊天。”“黑脸”皮笑肉不笑地说。

　　“您这就见外了。”“蓝棉衣”腆着脸微笑。

　　“听说你把六班的人给揍了？”“黑脸”吐出一口烟圈，他刚说完这句话，心里就想要扇自己两个嘴巴。

　　“嗯”，“蓝棉衣”有些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听哥一句话，不要和傻子怄气，不值得。”“黑脸”拍了拍“蓝棉衣”的肩膀。

　　“嫂子生气了？”“蓝棉衣”笑嘻嘻地问道。

　　“小雯有点不高兴。”“黑脸”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就此了结，我不会追究你的过错，你也不要去惹她。”

　　“这——恐怕不太好吧。”“蓝棉衣”斜着眼睛打量着“黑脸”。

　　“给哥一个面子。”“黑脸”扔掉嘴上的烟头，一字一顿地说。

　　“蓝棉衣”无可奈何地点一点头。

　　蒸汽弥漫的桑拿浴室，一个中年男子裹着浴巾，打着哈欠踱步走进了休息室。他一眼就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穿着蓝棉服的少年。

　　“强子，你咋过来了？”中年人接过少年点燃的香烟，抽了一口说道。

　　“我碰巧路过这里，就来看望一下您老。”少年大言不惭地说。

　　“跟我还油嘴滑舌。”中年人坐在藤椅上舒服地喷着烟圈：“说吧，有啥事情需要麻烦三叔？”

　　“三叔，黑哥他欺人太甚，您一定得帮我出这口恶气！”少年愤愤不平地说道。

　　“哦？还有这等事情？”中年人皱了皱眉头。

　　“黑哥居然要替一个傻子出头，还将我批了一顿。”少年满脸的委屈。

　　“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忒认真了。”中年人鼻子哼了一声说。

　　“三叔，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少年变换了语调，毕恭毕敬地说道。

　　“说吧。”三叔的鼻孔喷出两股青烟。

　　“下个月，我能不能代替黑哥，接管学校这块儿？”少年将头埋得很低。

　　“这事儿等大哥回来再说。”三叔的面色突然冷了下来，将手里的半截烟头在烟灰缸上碾了碾：“黑子是大哥亲自提拔上来的，连我都得让他三分，你懂么？”

　　少年红着脸，诺诺地退出了休息室。

　　玻璃门裂开了一条缝隙，钻入一个穿着体面的男生，脖子上缠绕着真丝围巾。在角落里，一只胳膊不停地挥舞。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男生摘下围巾，露出一副俊秀的面颊。

　　“服务员，来两杯摩卡！”强子冲着远处聊天的姑娘招了招手。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个了？”男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

　　“这里谈话方便一点儿。”强子尴尬地笑着说。

　　“为什么不去隔壁的洗头房？那里更方便。”男生冷冰冰地白了他一眼说。

　　“我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商量。”强子压低了嗓门说道。

　　“哦？”男生面露诧异的神色。

　　强子将身子探出，趴在男生的耳边小声地嘀咕，全然不顾四周情侣们厌恶的目光。

　　“这件事儿我可帮不了你！”男生突然脸色大变。

　　“你不是也忍耐他很久了么？”强子呷了一口咖啡，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泡沫。

　　“可是——”男生面露难色，纠结地咬着嘴唇。

　　“帮一帮我，事成之后，我的这个位置让渡给你。”强子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这种事情太危险，咱们需要从长计议。”男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XX贸易公司，顶楼的豪华办公室。五六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怀揣对讲机，警惕地在走廊里巡视。在厚重的木门内，本市最大的黑帮正在召开例行会议。

　　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端坐中央，他早已过了不惑之年，额头上开始浮现细密的皱纹。会议桌的右边是一群心宽体胖的大佬们，他们有的人衣着体面，举止斯文；有的人则穿着随意，邋里邋遢。三叔坐在右上角的位置，懒洋洋地打瞌睡。会议桌的另一侧是清一色的年轻人。

　　会计身着浅灰色的职业套装，有板有眼地汇报当月的收支状况：

　　“当月累计收入XX万元，其中XX街的商铺上缴保护费X万元，KTV和娱乐会所营业利润XX万元，修车行的股息分红X万元，一中、五中的保护费共计收入陆仟伍佰元••••••”

　　“当月累计支出X万元。其中上缴X局长的份子钱X万元，两家商户的住院费一万两千元。”

　　大哥心满意足地颔首微笑，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说：“以后不要动手，要以理服人，懂吗？”

　　年轻人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没什么事情，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大哥说完冲着大家挥了挥手，众人开始舒展自己的腰肢。这时角落里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大哥！我有话要说。”

　　人们惊讶地盯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他弓着腰，腼腆地把话重复了一遍。三叔的眼珠子瞪得斗大。“这个家伙今天是疯了么？”他心里纳闷道。

　　“你有什么话要说？”老大平静地点燃一支香烟。

　　“我想放弃XX街的管辖权。”强子支吾了一会儿，抛出这么一句。

　　“你不想混了，啊？”一堆人警惕地盯着强子。

　　“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强子挠了挠头皮，屋子里传来一阵哄笑。

　　“那好吧。”老大转脸询问道：“有谁愿意代劳呢？”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强子打断大哥的话。三叔寻思这个孩子真的是疯了。

　　“我想将它转让给黑哥。”强子说完意味深长地冲“黑脸”笑了笑。

　　“大哥，那条街就在我的修理场附近，不如让给我吧。”一个大肚汉子笑嘻嘻地说道。

　　“你都有修理厂了。”身旁的中年妇女白了他一眼。

　　“都别吵了。”老大咳嗽了一声，说道：“满足你的心愿，就给黑子了。大家有什么意见？”

　　众人整齐地摇了摇头，胖子的嘴角微微地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