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些人在忙碌一件事情的时候，通常会将另一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当他面对机遇和挑战的时候，就变会得措手不及。小胖对此的解释是——脑部神经刺激单一导致间歇性反应障碍，通俗地讲就是脑袋瞬间掉了线。

　　小胖的失恋，意外地对我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虽然我和小胖情同手足，但是出人意料地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他的失恋，竟使我感同身受。不过我在心底还存留了一毫幸灾乐祸，就像吃不到葡萄的狐狸，不想让丰硕的果实，落入老狼之口一样。

　　语文知识竞赛迫在眉睫，而我却浑然不觉。这让老云十分地心焦：“XXX，你究竟准备得咋样了？题目都看完了么？”

　　“啊？”我猛然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老云的办公桌前。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老云皱了皱眉头，想要从眉宇间拧出几滴水来。

　　“没事儿，题目都看完了。”我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真的？”老云抬头瞟了我一眼说：“明天就要参加比赛了，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嗯。”我心虚地答应道，其实我早已将这件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晚自习结束以后，我一个人盯着那几张试卷发呆，像怀揣了毛栗子，坐卧不安。

　　阿基不耐烦地说：“阿甘！你能不能淡定点儿，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就是，我都没心情看书了。”小胖随声附和了一句。这个家伙自从失恋以后，从地摊上买回一本盗版的《周易详解》，迷上了算卦，一心一意要寻找自己的真命天女。焦胖子建议他去城东的娘娘庙烧香，据说很多有情人在那里邂逅，终成眷属。

　　小胖从床铺上探出半个脑袋，笑嘻嘻地说：“阿甘，老夫给你算一卦，占卜一下你明日能否摘得桂冠？”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呸，谁要信你的歪卦。我还有十几道题没看完呢。”我挥了挥手中的试卷，长叹一口气说。

　　Y城一中首届语文知识竞赛如期举行，初赛的地点定在了一中的多功能阶梯教室。参赛方式以小组进行，分为初赛和复赛。我有幸结识了一个战壕的另外两名战友，一位梳着齐耳短发，戴黑框大眼镜；另一位梳着马尾辫，眼角有几粒雀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将荣幸地成为Y城一中的代表。

　　清晨，空旷的桌椅上坐着几位老师，他们懒洋洋地盯着二十多个哈欠连天的学生。我们一边低声地抱怨，一边奋笔疾书。

　　两个小时之后，我面无表情地回到教室。我只和包工头略微解释了两句，就在众目睽睽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小胖和焦胖子他们对于初赛的题目不甚关心，反而对那两个女生很好奇。

　　“阿甘，那个戴眼镜的姑娘长得漂亮吗？”小胖兴奋地问道。

　　“一般，一般啦，比苏XX差远了。”我随口答道。

　　“那么梳马尾辫的姑娘呢？”阿基搓了搓手说。

　　“相貌与虎妞类似，就是身材苗条了不少。”我打趣地说。

　　“切。”阿基哼了一声，鼻子里喷出一团冷气。

　　三天以后，复赛在Y城一中的大礼堂举行。参赛的队伍有一中、五中和XX中学，三支代表队。校长不想错过任何展现实力的机会，邀请了各个中学的校长、教导处主任和Y城的媒体朋友。在大礼堂的舞台边突兀地架设起摄像机，三副长条桌椅擦拭得光可鉴人。舞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我们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哆哆嗦嗦地进入了会场。

　　主持人满面春光地走了上来，我顿时萌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不是苏XX么？”我低声地嘟哝着。

　　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对此更加深信不疑。“怎么会是她？”我失声说漏了嘴，引来了身边姑娘错愕的目光：“你认识主持人？”

　　“额，不认识，就是看着眼熟。”我摇了摇头，违心地说。

　　苏XX微笑着介绍了诸位莅临的嘉宾，并详细介绍了参赛队伍和比赛的规则。她穿着一身漂亮的套装，画了较浓的眼线，在闪光灯下愈发楚楚动人。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酸楚。至于她说了些什么，全都充耳不闻。

　　复赛的帷幕拉开，周围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苏XX拿出一沓卡片，然后清了清嗓音说：“首先是必答题，每组各有二十道题目，答对加分，打错不扣分。下面有请Y城一中代表队答题。”苏XX开始翻找手里的卡片。

　　“请听第一题。‘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几句词是哪一步文学名著的开篇词？

　　A《水浒传》B《隋唐演义》C《东周列国志》D《三国演义》”

　　主持人刚刚说完，马尾辫的姑娘拿过话筒，斩钉截铁地说：“选择D，《三国演义》。”

　　“回答正确！”苏XX开始鼓掌，然后我们面前的记分牌开始翻动。

　　“第二题，‘撞开天罗归水浒，掀开地网上梁山’中提到的梁山在今天的那一个省份？

　　A河南B山东C陕西D 辽宁”

　　“选择B，山东。”戴眼镜的姑娘抢过话筒，高声喊道。

　　“回答正确！”主持人面带笑容，舞台下一片欢呼。两个姑娘争先恐后地抢夺话筒，我坐中间，咧着嘴干笑。

　　第一轮必答题过后，我们以满分的优势暂时领先，而五中、XX中学也紧随其后，至多只有十分的差距。

　　“下面进入抢答环节，十五道抢答题，每题两分，答对加分，答错扣分。在该环节选手需要抢先按下按钮，才能继续作答。请听题——”苏XX一脸严肃地说。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这句词出自于哪一部文学经典？”主持人说完，立刻响起了一片“滴滴”的闹铃声。

　　“Y城一种代表队，请回答。”

　　“《红楼梦》，回答完毕。”

　　“回答正确！”

　　“‘三言’是明代白话小说的经典著作，它的作者是谁？Y城一中代表队！”

　　“冯梦龙，回答完毕。”

　　“回答正确！”

　　在一片欢呼声中，我被两个姑娘左右互相推搡，感觉十分尴尬。旁边Y城五中的选手们瞪大眼睛，拼命地按着抢答器。

　　第二轮抢答题过后，我们的成绩已经遥遥领先，其他中学的选手开始不耐烦地翻动着记分牌。

　　“经过两轮的比赛，我们迎来了最终的挑战——风险题部分。此环节五道题目，每题二十分。参赛队伍两两比拼，互相为对方选择题目，答对加分，答错对方加分。下面有请Y 城一中代表队为五中代表队选题！”苏XX将卡片摊开在桌子上，我率先上去抽题。

　　“四号题。”我挥了挥手中的卡片，上面清晰地涂了墨黑色的阿拉伯数字4。

　　“请听题——小说《红楼梦》有多种别称，下列哪一项不是它的别称？

　　A《风月宝鉴》B《情僧录》C《石头记》D《金陵记》”

　　五中的一名高个子女生站起身来，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话筒，犹豫了许久说：“我选D，《金陵记》，回答完毕。”

　　主持人翻弄着手中的卡片，用低沉的语调说：“你确定是这个选项吗？”

　　姑娘咬着牙，点了点头。

　　“恭喜你，答对了，加二十分！”苏XX满心欢喜地喊道。

　　Y城五中的分数瞬间飙升了上来，与此同时，我们几个的血压也似乎有所上升。

　　“有请Y城五中代表队为一中代表队选题。”主持人拿着话筒喊道。

　　“一号题。”一个嗓音低沉的男生，举起了手中的卡片。

　　“请听题——杜甫的诗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中‘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一句里的妻子指的是什么？

　　A妻子B妻子和儿子C妻子和女儿D妻子和孩子”

　　我趴在桌子上，两眼盯着苏XX发呆，冷不防被捅了捅胳膊。

　　“喏——该你了。”两个姑娘做出了一个礼让的手势，我用手揉一揉眼睛，站直了身体。“那个，题目是什么来着？”我吐了吐舌头。舞台下传来一阵哄笑，苏XX微笑着将题目重复了一遍。

　　我挠了挠头皮说：“选B吧。”

　　“你确定吗？”主持人面露蒙娜丽莎般的微笑，使我心头泛起了层层涟漪。

　　“确定。”我低声说道。

　　“恭喜你，回答错误。五中代表队再加二十分。”苏XX兴高采烈地喊道。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马尾辫的姑娘在桌下用力地踩着我的脚尖，坚硬的鞋跟还泄愤地碾了碾。那个戴眼镜的姑娘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不是故意的啊。疼，疼——”我扭曲着嘴巴，艰难地将脚从桌子底下抽了出来，上面清晰地烙着一个印记。

　　“你说怎么办？”她气急败坏地说：“我们的辛苦全白费了！”

　　“我会好好答题的。”我嘀咕了一句。

　　Y城五中的分数就此扶摇直上，尽管我拼尽了全力，但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最终，我们只能屈居亚军，看着Y城五中的选手们捧走了水晶奖杯。

　　我走出拥挤的人群，神魂颠倒地回到了寝室。老云鼓励我再接再厉，却无法掩饰眼角的失落。同学们有的鄙夷，有的怜悯，还有的人在一旁幸灾乐祸。我意外地背负起很多人的希望，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我感觉自己被钉在了Y城一中的十字架上，注定要遭众人的白眼。

　　那天晚上，我们相约去了网吧，大家决定玩个通宵，在声光电中，忘却所有的痛苦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