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胡飞
卜果无力地蜷缩在副驾座里,胡飞也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西湖在夜色下显得影影绰绰,游人三三两两手牵手肩并肩。夏日的晚风透过车窗玻璃吹过大树的枝叶吹到胡飞的脸上,几只花脚蚊子围着胡飞搁在车窗上的手肘翩翩起舞。对面的小饭馆已然灯红酒绿地亮起了招牌,召唤着每个饿肚子的人。
“你饿吗?”胡飞转过头问卜果。
“还行。中午的一顿抵两顿。”卜果也同样转过头来。
“我有点饿了,咱们去吃点吧。”胡飞说。
“好。”
就这样他们锁上车门,走进最近的一家饭馆。食不知味的简餐过后,胡飞说:“一样都来了,西湖边上走一圈怎么样?”
“好。”卜果说。
胡飞自然而然地牵起卜果的手,湖边有个卖唱人,五音不全地唱着歌。
可否再继续发着青春梦
不知道光阴飞纵
道理无法听懂
一再落魄街中
十个美梦盖过了天空
温馨的爱渗透了微风
热爱竞逐每秒每分钟
轻轻一笑挫折再用功
“什么玩意儿?”胡飞感叹。
“好像是BEYOND的《逝去日子》。”
“那还真应景。”胡飞说。
“说起来,很久没去唱K了。”
“看来是麦霸。”
“并不是,你会唱歌吗?”卜果问。
“会一点。”胡飞回答。
“你的声音很好听,唱歌也应该很好听。”怎么一张嘴就想夸他?卜果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是吧。”胡飞好像并不在意这样的夸奖。
“说说你以前的经历呗,我洗耳恭听。”胡飞接着说。
“你说说你的,我想听你的。或者说说你高中时是怎么把手和腿同时摔骨折的?”
“这个可以不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过去6,7年了。都是逝去日子!”
“是,以往的故事都是逝去日子,只有当下才重要。”卜果说。
胡飞转过头,向卜果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中有期待。
两人身后突然窜出一辆自行车,车筐上的倒刺一下子刮破了卜果纱布似的衬衫,防不胜防。
“啊,真真对不起!”骑车的男子摇摆着车头,一只脚撑地勉强停下车,回过身忙不迭向卜果他们道歉。
“没事吧?”胡飞问,又冲着那人喊:“怎么骑的车啊?”
“对、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车上的人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衣服都破了,万一要伤着人怎么办?”胡飞走上前去。
“大哥真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哎哟。”卜果在身后来回转动着手臂叫了一声,胡飞闻声转过身查看情况。
“好像划出一道口子。”
“我看看。”胡飞把卜果手臂稍稍往里转,果然有一道鲜红的长约2厘米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出小血珠。
“那家伙……”胡飞回过头已找不见刚才的肇事者。
“其实还好,小伤,可惜了这衣服。”卜果拨弄着被撕裂的袖子。
“衣服事小,我们回车上,我看看有没有创口贴之类的东西。”胡飞拉着卜果往回走。
“看来只有老老实实待在车上才能避免潜在的灾难。”卜果放声大笑。
“睡一晚都会好的。相信我。”胡飞帮卜果贴上创口贴。
“你要不要到后座上睡?”
“那你呢?”卜果问。
“我陪你睡。”
“你也该睡一会儿,明天还开车。”卜果灵活地爬到后座上,整个人毫不客气地立刻躺倒。
“知道。你睡你的。”胡飞点点头。
后座没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鼾声,很不平稳,那呼吸就像梦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胡飞想卜果是做噩梦了,连睡觉都在受罪。
胡飞打开车顶天窗,想透一些空气进来,又生怕凶猛的蚊子朝他们横冲直撞。于是开一小条缝。心里纳闷这杭州的盛夏一点都没有盛夏的模样,不见路边的看门狗晃脑吐舌,不见路人热闹地光顾冷柜里的花色冰棒,西湖边上走一走身上的汗都被风卷走,逐渐冷清下来的街景又携来一丝丝凉意。莫非盛夏在胡飞卜果到来之际就已逝去?
对于这一天的离奇遭遇,胡飞有一肚子苦水不知道往哪儿倒,打开微信决计发一条朋友圈。
“计划中的杭州之旅,意料外的麻烦重重。在一天之内丢了身份证、银行卡,所有重要的证件!”
胡飞在框里打上这么一串字,迟迟没有按下“send”。
还是算了吧,最好是不要被谁任意打扰这难得的身处异乡的清净。胡飞锁了手机屏幕。放低了身子,将座位靠背向后压,抬头看着天窗外的夜空。
胡飞觉得现在的生活与两个月前在一万多公里外的真是大不相同。他的上一次恋爱已经结束了两年,人说成长中漂泊难安坐,大抵能同他对号入座。他当初不温不火说,我就要走了。对面默不作声,都是把自尊放在首位的人。要走要留都是个人的选择,曾经的柔情蜜意最终也无法使任何一方变卦。
想起来,她有着不同于卜果的瓜子脸和独立分明的眼神,向上的鼻孔预示着她的执我和自我。她一度想掌握爱情里的主动权,甚至过分地干涉他的隐私。
当时的主动请辞又何尝不是一种逃离?天窗外的夜空,时不时有移动的光点飘过。卜果曾说,那是会动的星星。他忽而又想起与前女友的一些往事,从记忆深处搜寻一些残破不堪的碎片,上面有更年轻时说过的肉麻情话,而这两年内里自己不再翻箱倒柜到处耍宝,直接各种交友软件,爱上谁上谁。
“人呢?!”后座上的卜果突然喊了一声,惊得胡飞忙回头看。只见卜果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开阖,又严厉地吐出几个字:“给我回来!”声音之大,气势之宏,可依然没有让卜果醒来。惊吓之后便恢复均匀的呼吸声,像小孩子受了梦魇又把身子缩得更紧。
胡飞把头靠在自己手臂上,眼皮也一搭一搭地慢慢合上了……
6.世风日下
两人醒来的时间差不多。日光很刺眼,从四面八方的车窗刺向胡飞和卜果的身体,夏天的太阳起得太早。
蜗居了一个夜晚的胡飞和卜果都浑身酸痛,胡飞尤甚,不过卜果处于一种更尴尬的境地。
“我昨晚睡落枕了。”卜果艰难地转动自己的脖子,每往右转动一下眉头就紧锁一下。
“要紧吗?”胡飞一只手扶着另一边的肩膀,来回挥动手臂。一夜疯长的胡渣让他看上去活像个刚被放出来活动筋骨的劳改犯。
“那就好。”
“我去便利店买点牛奶和面包路上吃吧。”卜果看着自己还剩15%电量的手机对胡飞说。
“一起去吧。”胡飞锁上车门,又不放心地拉了拉把手。
付账的时候,卜果紧紧贴着胡飞的T恤,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混合着汗味的滴露的味道。卜果低下头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实在不入流。手臂上垂着的那一块布料越垂越低,出了便利店卜果索性将衬衫脱下来系在腰上,露着膀子着一件灰色背心。
回到车上,两人迅速解决了温饱问题。
胡飞发动车子,谨慎地看看四周,对卜果说:“我保证今天把你安然无恙地送回上海。”
“现在除了相信你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卜果说,微微地笑。
车子驶离停了一夜的地方不过两条街,路边突然冲出一个行人,直接摔倒在胡飞他们的车前头。胡飞一个急刹车,卜果“啊”地一声整个身子一下子弹离座位,又被安全带一把扯回。
尖锐的轮胎摩擦声过后,胡飞和卜果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望出挡风玻璃。大约是见车上迟迟没有人下来,摔倒的行人爬起来吃力地扒着胡飞车子的前盖,还腾出一只手“梆梆梆”地敲起来。胡飞和卜果这才看清此人的面目。
“你在车上等我,我去看看。”胡飞打开车门,停顿了一下一脚跨了出去。见有人从车上下来,刚扒着前盖的路人一下子跌坐在地。
“小伙子,你开车也太不当心了!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散架哟!哟哟哟,疼死我了。”地上的阿姨估摸着50出头,穿一套灰色碎花睡衣,身边躺着一只篮子,几片菜叶仙女散花般落在附近。
“阿姨,真不好意思。我看着好像是您自己冲出来的吧?”胡飞想上前把阿姨从地上扶起来,却被一把推开。
“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撞了人就是撞了人,还不承认?!”阿姨的声音引得周围行人纷纷前来驻足观摩这一场好戏。
“这明明是您自己冲出来的怎么能说是我撞的呢?况且我都及时踩了刹车,也根本没碰着您一根毫毛吧?”胡飞有些气愤,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
“瞧瞧,你们大伙儿瞧瞧啊!为我这孤寡老人评一评理,”撞车阿姨坐在地上灵活地转动上半身借助围观群众大造声势,“我走路走得好好,都是这车不长眼睛,把我连人带菜篮子都掀翻了……”
“……”
“年纪大了小磕小碰都要养个半天,更别说被这庞然大物撞一下了!指不定内脏震出个什么毛病来,”阿姨说得唾沫星子乱飞,说到动情处还不忘捶胸,“你怎么赔得起啊!……”
“要赔要赔。”四下传出不少这样的声音。
“少说得要赔1万块。”
“1万还怕不够了,前几天有个撞了人的赔了8万块。”
撞车阿姨见舆论正朝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露出满意的笑容。
“阿姨,我看你应该能自己站起来,也没什么皮外伤。”胡飞死命沉住气说。
“皮外伤是看不出,这里面的毛病有没有还得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撞车阿姨白了胡飞一眼。
“得去医院得去医院。”什么地方又有人低声附和。
“阿姨,我们大家都不想把这事闹大。您是真没事,我看的出来。大家都看的出来。您要是再这么纠缠不休,我也是没法继续陪您玩了。”
卜果见状打开车门,再重重地甩上车门,一鼓作气地走到撞车阿姨面前。
“这位阿姨,看见车牌没有?我们还要赶路,请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卜果眼神闪着狂躁的光芒。
“我不管,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卜果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要不这样吧阿姨,我们看看车载摄像头记录下的画面吧。看看到底是不是我们撞到您了?”
听了这话,撞车阿姨顿时变了神色,像土拔鼠立马从地上钻出来。拍拍坐了一屁股的灰,拾起不远处的菜篮子。
“算了算了,不要麻烦了,”撞车阿姨尴尬地拉直衣角,“本来也没多大点儿事。”说完一扭一扭地快步走开了。
看客们见没戏唱了,也都各归各位,自找别的乐趣。
胡飞看着急中生智的卜果,如释重负得不知所以。
“好厉害!看来真的该去装个行车记录仪了。这世道太险恶。”胡飞同卜果回到车上。
“有善就有恶。”卜果想起昨天那位发夹老婆婆,由衷地感叹。
“这已经上升到相对论啦。”胡飞再次发动车子,比以往更小心地看着前后左右的路况。
“专心开车吧。”
“向前行驶500米,右转行驶400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嘿,她又活了。”胡飞高兴地说。
“路线还对吗?我来重新设置看看。”卜果的手指轻快地在屏幕上飞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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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新篇了?故事弄紧⋯⋯从矛盾开始,难题开始,让故事有动力。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