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到这份上是再也上不下去了。六年级的男生们都哈哈地笑，两个留级生更是敲打着课桌嚎叫，女生们都红着脸低着头，二年级的小学生莫名其妙地看着笑疯了的学生，也傻傻地跟着笑，那个小孩以为自己犯了错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李若慧脸涨得通红，无助地看着校长。

　　校长皱着眉一脸愠怒，听课的领导们都摇头叹气，默不作声地看着胡干事。

　　胡干事站起身，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出了教室。领导们尾随而出，校长赶紧追了出去，出门口回头狠狠瞪了李若慧一眼。

　　事后，那个乱插嘴的大男生被叫到办公室挨批评，没成想大男生却又供出了接受李若慧“贿赂”的事情。这下事情更闹大了，本来至多是一堂失败的公开教学课，现在却成了李若慧犯有“以金钱利诱腐蚀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严重错误。

　　校长提出应让李若慧调离教师岗位，胡干事把李若慧招去谈话。

　　“被子”的笑话很快就传到了连队里，那些忌恨李若慧的女生痛快不已，一些男生想象着当时的场景在宿舍里惟妙惟肖地模仿。连队里本来就有几个搞笑能手，枯燥的农村生活练就了他们随时都能捕捉生活乐趣的本领。尤其是一个叫阿根的青年，有着极其高超的模仿天赋，平时闲着，便会在宿舍里表演电影《列宁在十月》里列宁的那段著名演讲。但见他站在炕上，左手斜插在上衣口袋里，右手向上扬起，下颚微微抬高，然后开始发出深沉的声音：“同志们，要维持一个政权比夺取它还要难。我们的革命正在前进，正在发展成长。可是我们的斗争也在发展着，成长着。……资产阶级的这个尸首那就不可能把它一下子钉在棺材里埋葬在坟墓里！……同志们，你们必须要记住：我们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胜利。还有另外一条路——死亡。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这时，在边上围观的一屋子知青一齐高呼：“乌拉！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李若慧这样的现成素材自然更不会被这帮人放过。于是“被子”成了连队里脍炙人口的笑料，连平时言语木讷的几个青年居然也会有事无事地演绎一番。

　　健泉对这样的状况十分尴尬，心里恼火却又不好发作。他和李若慧的关系还只是处于未公开阶段，连队里也只是捕风捉影地传说，因此，看着人家拿李若慧说事，他也只好跟着笑，而李若慧在他心里的地位自然也开始打了折扣。

　　当然事情还不至于发展到健泉对她淡漠的程度，毕竟这事儿只是她的一时处置失当，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至于说“以金钱利诱腐蚀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健泉认为这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李若慧在健泉面前哭诉的时候，健泉还劝她不要当回事，大不了不当这份差事。

　　然而以后连队里的一个传言让健泉对李若慧彻底心若死灰。

　　事情发生在胡干事找李若慧谈话以后。

　　校长向团部教卫科坚持不能再用李若慧了，说那两个大男孩拿了李若慧的钱偷偷地买酒喝，买烟抽，孩子的家长已经找到学校告状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胡干事觉得李若慧再留在学校也确实不合适了，于是同意校长的意见将李若慧调离学校。胡干事在和李若慧谈话时劝慰她说，公开课没上好也不能全怪你，你的主观出发点还是好的么，但用给钱收拢学生的做法确实欠妥。这样吧，你暂时先回连队，等有合适的机会再看。

　　李若慧回连队不到两个星期，团部教卫科一纸调令，把她调到团部卫生院当护士。

　　连队里一时愕然。怎么好事尽轮到她的头上？就因为她长着一副漂亮的脸蛋？于是一个传言开始在连队里弥散开了。

　　健泉大概是最后一个听到这个传言的。

　　这个传言是：

　　胡干事把李若慧整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