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健泉对李若慧一开始就压根没有过感情，那是不符实际。想当年李若慧面目姣好，秀外慧中，追求的男青年不乏其人。而李若慧对他人的殷情表露一概拒绝，唯独主动向健泉射出丘比特之箭，那健泉当然也非柳下惠鲁男子，对李若慧的如此深情焉能不动春心？于是几下交往，趣味相投，两人在文学方面都有共同爱好，双方交谈时津津乐道，不觉有酒逢知己之感。

　　当时在连队，暗中迷恋健泉的女生也不在少数，但却惮于健泉严肃的举止而不敢轻易表白。两人开始交往的信息在连队传播开来后，自然引来不少嫉妒的目光。健泉成了那些追求李若慧的男生的眼中钉，而李若慧，便成了暗恋健泉的女生的肉中刺。

　　那时，李若慧在连队不久就被抽调到小学校当老师，教一些老职工的子女。因为学生人数少，年龄又参差不齐，于是一个班级十几个学生分成两拨，老师同时教不同程度的课程，被称之为“复式班”。比如上课开始时，老师让一拨学生自行温习上一节的内容，对另一拨学生进行新课教学；然后再让学了新课的学生课堂作业，对温习好了的学生再进行授课。这样车轮式的来回教学，对老师来说是很大的考验，学生学习有序的话还好弄，而一旦乱了程序就会变成一锅粥。如果再加上学生捣蛋乱插话瞎提问，那就更不好处理了。

　　李若慧就接了一个这样的“复式班”。两拨学生的年龄还相差很大，一拨才七八岁，念二年级，另一拨念六年级，而六年级的一拨里还有两个留了级的超龄男生。这是一个谁也不肯接的孬班，李若慧新上任，这个班别无选择地落在她的肩上。

　　开始时李若慧被两个大男生搞得走投无路，他们不时在课堂上搞出点花样，让李若慧束手无策。但她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慢慢地课堂上出现了转机。一个学期下来，课堂秩序基本稳定不说，除了两个留级生外，其他学生的成绩都有了较大的提高。而对付那两个大男生，李若慧私下跟他们协商，只要上课不捣乱，随便他们干啥，看小书打瞌睡都成，如果一个月班级不出岔子，就给他们每人2元钱的奖励。

　　李若慧治学有方的名气传到了团部，团部教卫科的胡干事说要到小学校来听课了解，总结李若慧的先进经验。小学校的校长十分高兴，觉得李若慧让他长脸了，叮嘱她好好备课，给胡干事露一手。

　　这一天，胡干事来到学校，同时还带来了几个其他连队学校的领导一同听课。校长殷勤地跑前跑后张罗着，一脸喜气，呵呵地笑。李若慧事先精心地备好了课，但见了这个阵势，不免有点紧张。

　　好在一切都按照她的预设有条不紊地进行，那两个大男孩也算争气，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胡干事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邻校的领导也相互啧啧赞许。

　　事情发生在下课前十分钟，二年级一拨里一个年龄最小的孩子对今天课堂上新教的一个生词不理解，举手问老师。那是一个“被”字。李若慧如果直截了当告诉他这个字的意思，这堂课应该就完满结束了。但不知怎么，李若慧此时冒出一个念头，她想再露一手，实践一下最近胡干事推行的“启发式教学法”，以进一步获取胡干事的好感，不料却坏菜了。

　　李若慧回答那个孩子说：“这个字和你家炕上有关系。你想想，你家炕上是啥？”李若慧本想由此启发学生对“被”的理解。但不知是孩子太小还是愚不可及，他回答说：“老师，俺家炕上是炕席。”李若慧没想到学生这样回答，一时愣住，但马上想到学生说得也对，于是继续启发：“嗯，好。那炕席上面是啥呢？”“是褥子呀。”本以为可以引出“被子”两字，没想到还有一层褥子在中间，李若慧想想也对，继续循循善诱：“那，褥子上面呢，是啥？”

　　那孩子想了想，说：“是俺妈。”

　　李若慧急了，这样的启发还没有达到目的，胡干事他们都看着呢。便问：“那，老师再问你，你妈身上是啥？”心想，你妈睡觉总不见得不盖被吧？

　　万万没想到，孩子的回答竟然是：“是俺爸呀。”

　　如同一块巨石掉进池水里，课堂一片哗然。

　　慌乱中李若慧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又气又羞，大声地问：“那被子呢？”

　　一个大男孩哈哈大笑，他再也忍不住了，说：“老师，被子被他爸踹炕底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