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睡梦之中,雨珩的眼角一直都在渗出粉泪。
新朝始于鸡鸣,张游也确是夜无好眠。昨晚好不容易将满怀愁绪,神思不宁的妻子哄入睡,自己在枕榻上却是夜不能寐,尤其是辗转一边,见到熟睡的妻子眼角仍蓄着红泪,只觉肝胆俱裂。雨珩嫁到张家来,温柔娴静,笑的极淡,愁的也是极淡。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理所当然的枕边人,似乎满怀心事,让人无法捉摸。昨日晚归,见到妻子的发小登门拜访,见到雨珩泪眼斑斑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按理来说来者是客,总该有些礼数,却不曾想这发小居然未曾跟自己这个家主作揖也就算了,居然还狠狠白了一眼。张游也心中是有气,然而现在家中不宁,也懒废一般见识。
今日,对于张游也来说,自然要去北坡好好见识一番。
嘱咐李婶好好照顾雨珩,张公子便踏上了远郊的步伐。时节已经入秋,黄花叶落,香残蕊冷,他心中暗暗想到,不知那玄乎其玄的花仙,此时此刻可万万不要打烊啊。
北坡是何地?自然要出红津县,这一趟路程稍长。张游也租了车夫,便上山去了。恰便时碧云高天,黄花满地,正是一派凋零秋光。树丫上没了柳绿桃红,倒有些果子挂在梢头,引人采摘。车夫心中暗暗好笑,话说这张少爷向来是以采花为业,如今百花都凋谢了,春残花落,不知还坚持个什么劲儿呢?也罢,想来是上山想来是春游踏青的事,也算是看看风景吧。想着想着,北坡便转过了几道弯。
车上的张游也其实心中惴惴不安。红津县北坡十里,转眼间就要转完了!哪有什么红芯树,哪有什么娇娆的红花啊?一片秋黄叶冷的寒意,这些个迟暮枯枝,挂着几篇稀疏的黄叶,怎么看也没有什么能让人目泣红泪的本事,更别提什么万花红遍的花仙了。况且年代久远,传说也未曾可靠,鬼神精怪的事情,本来就不需要跟现实中的人有任何的交代!于是乎,张游也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诽,不得不在一片黄叶荒岭之中,败兴而返。车夫心下暗笑,也不多言,马蹄的的轻快,路边的唯有野菊花开的灿烂缤纷。
待张游也返家时候,又是酉时,一天就这样被虚耗过去。懒懒散散地走进张家大门,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了整个大院。
“怎么回事?”心下暗惊,张游也急急向前雨珩房间走去,发现所有的奴仆侍婢都在卧房中,刹那间人言鼎沸,雨珩的哭声好不凄厉!她好似听到了张游也的脚步声,冲到门边。张游也一看之下惊呆了,眼见雨珩满脸血泪,神情可怖,蓬头垢面,向来整洁的衣襟如今揉出褶皱条条,一副被打家劫舍下的惨状。张游也看的肝胆俱裂,上前厉声喝问李婶:“夫人怎么了?不是说叫你们好好照顾看管夫人吗?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
李婶神情哀戚,低低地咕哝道:“少爷实在对不起,夫人她今天眼睛剧痛,如今好像,不能看见了。”声音细若蚊蝇,然而每一个字都清晰实在。张游也一听,浑身打了个寒战,如披冰雪,半晌作声不得。
“啊!”是雨珩,是雨珩,她如云的鬓发如今乱成了水草,满头冷汗涔涔,那些婉转的青丝,如同赤链蛇一般吸附在她的额边。然而,她的脸,那张白皙澹然的脸颊,上蜿蜒着的是条条血泪,道道红痕,触目惊心。眼泪不在是如胭脂般细润的粉色,而是真正的血泪,殷红深切的那么实在,那么可怖,她呼喊着,扭曲着,滚打在地上,滚打在张家的大院里,身边畜养着的花草已被寒霜惊落了风华,冷落的秋千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即便无人来打。
“相公,我瞎了。”
“雨珩……”
“相公,我瞎了。你知道吗?”
“我会找遍世间名医治好你的眼疾!”
“相公,你从来都不知道,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想瞎,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我瞎了,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那么你走还是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反正我也是再也看不见你了啊,啊!”
雨珩双目失神,然而面上的表情却及其惨厉,她仿佛有更多的话想说。张游也惊讶地发现,他的妻子,也是可以如此的陌生,不再是从前那般人淡如菊,任劳任怨,她凄厉的声音好比雷鸣,震损了张游也的耳膜,只见到那双人前不多话的双唇,用力的开合,开合。
“我瞎了,我就看不到你的那些胭脂了,再也不能帮你研花磨蜜了,我就看不见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香袋水粉,要送给谁!我看不到你每次远归回来,包里那些一绺绺头发,簪子是来自何方!我瞎了好啊,我瞎了好啊!我也看不见你那张无所谓的脸,你从来那么一意孤行!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你知道吗?我每天在那贵妃椅上摇啊摇,从天黑摇到天亮,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我的眼睛,只和看这张家的大院,只和看着你这些破花破草!帮你做那些香料,给你去借花献佛吗?你要送给谁!你要送给谁!”
声嘶力竭,雨珩,这真的是你的心里话吗?我为什么从来不知道。我心里想着是张家,想着的是大院里的你,想着是各种我们的生意,行当。原来你对我积怨如此之深,你为何不说?你眉宇间化不开的哀愁,原来是如此凄厉。细思极恐,又极伤心,张游也看清了大院里花红柳绿后的风波,盈盈粉泪,不是旖旎情致,是血一般的控诉,是……
失去理智的妻子,他的雨珩,筋疲力尽,喃喃自语,跌倒在地上,奴仆在李婶的带领下簇拥而上,“夫人”喊声,此起彼伏。而向来闲散的张公子,却一个人,呆若土狗,像从前的李婶一般。
数日后,秋桐初引,气爽宜人。
李婶抱着一个大篮子匆匆地往张家大院里赶。路上遇见了王大妈,王大妈上前客套了几句,终于扭扭捏捏地问道:“那个老李啊,你们家夫人怎么样了?”“没事,挺好的,虽然说眼睛看不见了,但是少爷很是疼她,寸步不离的。”“噢,张公子疼她疼的紧,那是极好的,按我说啊,你们家夫人的眼疾估计是时运所致,过了这些倒霉日子就该好了。”李婶会心一笑,道了声承你贵言。王大妈见也无话可续,也要告辞离去了。临走前忍不住问李婶手里拿着的那个大篮子里边装着什么?神秘兮兮的。李婶摇摇头,说:“也不是什么新奇玩意,不过是几片残荷而已,秋天早就枯萎了。”
留得残荷听雨声?张少爷什么时候喜欢上读诗了?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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