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碧海青天夜夜心⑤[补更/3000+]

  侯燮被戳了痛处倒也不恼,照样笑得模样倾城,“你姊那儿她自是比你清楚得多,你倒是要好好管教你丈夫,婚前婚后没什么两样的人儿。”

  瑾儿也被踩了痛处,怒得涨红了脸,活似刚采摘的红苹果儿,“我的家事不必你一个外人管。”

  却是锦书开口,“他的事哪里只是家事,调戏民女,强取豪夺,踢打百姓,苛捐杂税,挑衅西海,每一桩,都是罪加一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丈夫的事,我们外人的确不打算管,不过是天下百姓和清官政府要管辖的事。”

  瑾儿无不嘲讽,“你一个小女子扯什么国家之道?”

  “小娘子,你为你姐姐报仇是假,喜欢这个男人是真吧。不惜打了这么大一个谎。”锦书毫不犹豫地拆她的台。

  话还没完,倒是被人打住了,侯燮一把扯过她御风来到一处山巅。

  视野瞬息宽阔靓丽。底下就是面朝西海,波澜壮阔。

  “你方才为什么不让我说完?我必须好好治治那公子哥。”锦书从他怀里撤出来,“你难道看不出,你的心上人的妹妹喜欢他吗?”

  “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也不是。”

  “龙帝也不是。”他侧过头看她,似乎想穿过她灵魂看破她的一切,“少年篡位,又赶走他亲哥,亵渎父皇的妃子,脾气古怪,没人能进得了他的心里。昨日他带你御风御水,晚晚宿在你寝宫,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不过是障所有人的眼目,现在龙宫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宠你。”

  “你三言两语左右不住我的心思。”她嗤笑,心尖却颤抖得厉害。

  “你倒是爱管闲事的主儿,连民间的事你都想插上一脚。”他刻意岔开话题,却留得她的心思更是止不住的害怕,因为他方才说的话从来不无道理。龙帝的心思缜密得和乡间路边的狗尾巴草,随风消散又细细密密,看不穿看不透。

  “并不是,只是刚好和我有关罢了。”她努力正自己的神色。

  “要是每个和你有关的事你都要管上一管,你怕是被自己累死的。”他这会儿的笑竟透出一些真挚。“方才如果我没有阻挠你,你打算把梁迦兴做何处置?”

  “报官,总有清官的。”

  “你想得倒是轻巧。”

  “我脑子总是很简单,想不出复杂东西的。”

  “所以你现在不是简简单单相信他,而且还依赖那个人了吗?”他虽笑着,这时已经带着一抹嘲讽。

  锦书倒也不恼,“你愿这么想,我也是没法子的。”心思却晃得厉害。越发空荡和害怕他的拆穿。

  “起码你不相信我。”

  “龟相都是这么闲的吗?整日能在人间晃而荒废政事。”

  “龙妃也是这么闲的吗?整日都能在人间闲晃?”

  “昨日你和龙帝是两边都在演戏吗,演得倒是真真假假分不清。”

  “不,我没有,我所说所作都是出自真心。我不知道我还要消耗她多久倒不如先放手。不过龙帝明知道我知道你们在这边跟着,明知道都是怎么回事,还带着你出来,谁也看不穿这里头的东西。”他的声音虽然依旧有笑意,但是沉沉的。

  “我想回去了,你着实让我不欢喜。”

  “难得你口出直言。我倒是听得出你多少是真心话。”

  “嗯。”

  语毕,不管侯燮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用力一蹬脚,御风往海上飞走了。——但是她并不是回龙宫。她要去找一个人。

  然而在她还未找到白衣女子的时候,那白衣女子已经率先出现在她的面前。

  搜索着短暂的记忆,她似乎记得她的姓名,昨日侯燮似乎是叫她,“半夏?”她试探着问,边降落下来。

  “侯燮说你必然是在找我。让我去我妹住的山洞附近守株待兔就好。”

  锦书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侯燮简直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就在见到侯燮之间,我妹子还与我相告说侯燮爱上了你,还幻化了你的模样给我瞧,没一会竟然就见到真人。”半夏似乎是很温婉的人,脸上也总是在笑的。声音也暖和得好似春日里一道光。“他以为我不知道,我还自以为是地对号入座,觉得他之所以与我分手,都是因为政治上的缘故,我一点儿也不恨他,甚至愿意等,我辛苦不过是因为他并不想让我等。”

  “如今见到你,才觉得我自己错了,也许我可能只是个障眼法。”

  锦书分析不出其中政治缘由,但是侯燮既是天帝的人,想来这事和父亲有不少的关联。她原本是想找到她套出点什么消息的,这时候看她,才忽然明白过来,不管侯燮有千百种心思,眼前这女子确实是重情之人。

  “但是你想找我的确找错人了。他的事我半句也不会和别人说的。”

  锦书无言后启齿轻笑,“不过有件事想提醒你,你妹子是真的欢喜上县府那儿子了;你若是有得空,还是要管管她,免得受不必要的罪。”

  “燮郎那句话倒是说对了,你的确是爱管闲事之人。不过这世道多管闲事于你实在没甚好处。”半夏轻咳几声,“燮郎说,你要是问完了,就早些回龙宫,龙帝心绪不好。”

  “他和你说我是谁了?”

  她笑,“算我不知,他说的话也足够我猜了。男人当政的天下,连环套局中局哪里走得清楚,姑娘好生小心吧。”

  “谢谢姐姐了。忽然也觉得龟相似乎人倒是不错的。不过有一事想请姐姐帮个忙。”

  “说罢。”

  “我不便出海,不知姐姐能否帮着查点县府老爷和他儿子犯事的证据,来日上报上头的官府,好好治一治。我便不信这世道没好官了!”

  “哈,你果是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这事我也是愿意的。也能将我妹子从他家救出来。至于上次西海之事,的确是我妹子从中使了坏,因而造出她嫁给那混小子是我的缘故。这样于她的脸面,的确过得去很多。”

  “姐姐莫扰了。我也走了。能遇到你的确幸事一桩,以后也希望是多会面罢!”

  *

  不敢下海。她身子吃不住寒了,且这天气日渐冷起来,她往后是越发不能出海了。

  锦书已经在西海海面停了快一个时辰了。

  她身子几乎颤抖得不能自已。最后不得已御风回到一侧的山巅。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忽然,她见到水面跃出一个男人。

  这两日不能再能熟悉——安陵南沔。——他是能分辨得出妖味的。虽然她已是仙籍,不过这原始狐族的妖气始终没有清除过,他道行高不可测,这点小事必然不在话下。

  那么等于说,只要他想知道,她在哪儿都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吗?这个认知让她绝望了起来。

  她低下头。等他的脚尖出现在她的视线。玉靴笔直,引着他那双长腿。

  她于他,已经有了无话可说的无助感。

  能说什么呢,说自己今日做了些什么,说自己是颗从天上赶来战场的棋子,说些什么都是毫无价值的吧。

  “朕最后再说和你一次,朕可以护你周全,只要你听话,不惹事不惹无关紧要的人。”

  她抬起头去捕捉他此刻稀松淡然的眉眼,那么浅那么难以捉摸,以至本来就难以捉摸的心思此刻压抑不住,“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想要怎样,我也不想猜。我很累,我不想每时每刻都活在别人的棋局里。我也是有思想有骨肉的人,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要我做什么我就要去做什么的人。”如果坦白能换取同情,她会拒绝,但是面前的人,是没有同情心。

  “寒毒吃得很紧吗?”

  “安陵,我们交换吧。这样最好。我知道你是个看得见利益的人。”她把头埋在膝盖里,低低地说着,好似飞在丛中的蒲公英,“安陵,我不会向父王背叛你,你帮我救出我母亲。”

  等价交换,这样最好,各自拿各自的利益,比山盟海誓来得简单快捷,也不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他锁着眉,“我不必相信你。”

  她笑,“父亲待我和母亲都很坏,甚至从来不曾给我一点父爱。他坏心思重,并不是做天帝的最好人选。”

  “有没有你,棋局都在我手里,无论他怎么摆弄棋子,于我都无所谓。”

  “就算是买个保障不是也好吗?如果这天下注定是你的,我也不必反其道而行之不是吗?将来天帝全军都是你的手下败将,你只需把我母亲还给我就好。我只是需要你这句承诺,难道很难吗?”

  他捞起她的下颚,盯入她的眼,语色轻佻寡淡,“若是没有你母亲,你什么也不是。你若是少一些自以为是,你可以快活很多。我说过,我并不想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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