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纸牌轻

  描写孤独的教程,是老天偶然投掷给我的。

  最初,路过大街,发觉今天骤然降温,秋风瑟瑟,余阳沉吟。在路边的一个空旷高台上,一位穿着稍显落魄的人,手握一副牌,背着褪了层皮的包,双腿伸直坐在他身下铺好的蓝色旧方布围巾下。

  再仔细看,瞅见他一个人拿着一副牌 ,抓着自己手中的牌,却也同时抓了另外三个人的牌。我有些疑惑:他怎么了?是因为曾经赌牌上瘾而落魄,还是精神不正常?为什么要多帮三个人抓牌?那就好像我们平时四个人打牌,其余三个人间或不在,其中一个帮他们抓牌。

  我看了他十几秒以后,想想还是走了。但走了五米远的样子,有种力量驱使我回头。脑海中在回放他一个人拿着一副牌冒充四人的场景。隐约觉得他是个无奈的人,流落至此,一定暗含难言苦衷——谁会在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坐在在街头的地上打牌呢?

  于是我返回。就这样一直看着他有三五分钟,我的方位只能看见他的后背,他的后背在微微的颤抖,伴着阵阵的咳嗽声。这声音让我心凉。

  我的脚步辗转到了他的前方,我想看清他打的是什么牌。他很专注,一直低头打着,没有发觉一直看着他、渐渐接近他的我。

  由于他抓牌的动作稳,有条理,所以断定他并不是精神失常的人。看了一会儿后,没看出是什么牌。我想和他搭话,于是从他最专注的牌开始问起。

  “你打的是什么牌?”我问。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接着低头玩着牌。我看见他容颜年轻,不过二三十岁。

  我又走近了他一些。又问:“是50K吗?”他微微抬头看下我,继而低着头边玩牌边说:“不是。”那声音很小很模糊。

  “那你玩的是什么牌呢?”

  他回答了,但我没有听清。我接着问:“你通常玩什么类型的牌?” 他说:“我玩很多种牌的。”

  我又问:“你怎么不回家?”

  他突然用手中拿着的扇牌遮住了我看着他的那半边脸,头低得更深了。

  我想,可能是我触到他的心痛处了,他突如其来的眼角生纹的现象,是眼睛紧闭、鼻头发酸的感觉吗?于是沉默。半响他才说,我没有家可以回。

  于是我看着他一个人打着四个人的纸牌,帮其他“三个人”抓牌、出牌,最后他洗牌、抓牌······如此循环。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拿起地上的一根树叶的柄,一笔一划,在布满灰尘的地上写出,小卫。

  小卫。我在心里喊出了这个名字。很好听的名字,只是有姓无名。

  他大概是看出我想问全名,又补充道:“全名太难写了,记得家乡人都这么喊我。”

  我问:“那你晚上睡在哪里?” 他很淡定的说:“我睡在外面,哪里都行。” 我问:“那你不冷吗?”他摇摇头,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不冷。”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在一阵阵的咳嗽。

  “你需要吃药吗?”我有些担心他。

  “没事,忍两天就好了。”他故作镇定的答。

  说谎话的理由,不一定有目的。也许就是害怕别人担心自己。此时此刻我也知道,自己被骗了。他也在骗自己?他或许是在安慰人生。他真的不冷吗?

  我问:“你经常一个人打牌吗?” 他很乐观,笑着说:“我是在玩啊,白天玩玩,晚上到广场看看电影。”

  想到了人民广场的露天电影屏幕,有时候晚上看的人并不多,但我想那是无家可归者的乐园。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不努力,也许真的是命运不济。

  在后来一句一句的问话中,我得知他家乡在六安,从上海辗转到合肥,从合肥到蚌埠,后来被朋友带到滁州,先前是有工作的,可是老板抠,只给几百元。我说,那你怎么不回家呢?他说,回家爸妈会打死他,不给他回家。我又问,你可以找份工作的。他很小声的答:“我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我说:“天这么冷了,你怎么不租房子住呢?”

  他有些腼腆的说:“租房子要钱。“ 没过多久他忽然笑着说:“我不喜欢和人说话。”

  我也笑了,反问:“那你今天怎么和我说话了?”

  他微微抬起低着的头说:“因为你是丫头。”

  外面风越刮越冷了,他看着我说:“天冷,你快回家吧。别在外面了。”

  真的很冷。

  于是我转身,准备离开。而他也收拾了牌和身下垫着的蓝布,拿着自己的“行李包”——一个大塑料袋装着的一些东西,然后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他只是走一走,寻得一片空地,从白天到夜晚,随处待着。

  两个人的转身离开,结束了四个人的牌局。另外的“三个人”,也被他收拾到自己的孤独“行李包”中去了。

  一个人的四人牌局,孤独到让人发抖的现场直播。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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