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是九月份，可是天气仍然不见凉爽，小镇的车站尤其让人感到燥热，天气并不是主要因素，焦急才使人心急如焚。

　　默一走在车站广场，小镇的广场总是显得破烂许多。找到去往目的地的客车，上车便向前走，车厢里塞满了一群人，站在那里，可是副驾驶的位置还是空着，默一走上去，坐下来，车厢站着的那群人好像诧异地互相望着。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有勇敢的人站了出来，看那个坐在副驾驶的是个小伙子，便提高了声音，说：“这是副驾驶的位置，你怎么能坐呢？”

　　默一笑着说：“副驾驶？在哪呢？”……众人哑口无言。

　　车子发动了，默一靠在窗户边，想，人们总是看向自己的后方，就像坐车一样，都认为后面会有位置，而轻易忽略前面的位置，而某些挂着所谓虚名的位置更是不敢触碰，好像生来就只甘愿做奴才一般。或者有人敢于挑战所谓权威，可是总有“前辈”如明王不动，从众的人们越聚越多，而权威与虚名仍然长存于世。

　　想起昨天晚上那通电话，去往G城的邀请。“来吧，你所认识的人都会来的，一定会有收获的，那一定很刺激，哈哈。”隐约觉得是那个人，可是又摸不透他有什么目的，但是去肯定是要去，即便是圈套。想着想着，默一靠在车窗旁，睡去了。

　　再醒来时，是因为路口转向的颠簸，默一揉了揉刚刚被撞的额头，望向开车的司机，突然发现司机的样子像是在睡觉，但是他又很专注地开着车，就像孩子认真地摆弄着自己的玩具。默一盯着司机看，确定他是在睡梦中，他的眼睛闭着，所以不需要眨眼。这倒是很有趣，默一心想。

　　“嗯……下车你有兴趣和我谈谈吗？”明明是在睡梦中，却和正常人一样交流。

　　“当然可以。”

　　抵达车站已经晚上十一点，车站仍然像是没有夜，这种基础的服务业，即便是节假日，不会清闲，反而会更忙。车站旁边的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店，生意却还是不错，只因为开店的老板以前是车展的一名司机，熟人客多，理所当然。

　　“说说你的事情吧。”默一闻了一下咖啡，并没有什么异味。“我在听。”

　　“嗯……该怎么说呢？”司机有些踌躇。

　　“你以前没看过心理医生吗？你当时怎么说就怎么说，只是我们身份不同罢了。”默一摇晃着手中的被子，咖啡在杯中来回旋转，雾气不停地涌上来。

　　“你……你不是心理医生？”他瞪大了眼镜，甚至想走。

　　“并不是，不过你可以这样理解，你就当我是心理医生好了，而且你不是说是你上个月看的心里医生推荐你来找我的吗？”

　　“嗯，是这样，那我就把整个事情说一遍好了。”

　　“大概是一年前吧，本该是很普通的行驶，突然从岔道狂飙而来的汽车，没有一丝犹豫，我想有打了方向盘。我们都得救了，可是副驾驶出事了，汽车主人那边没有说什么，因为是喝醉酒开车，可是当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死者的家属难以忍受。

　　如果我当时没有向右打方向盘，而是左边，或许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说着，他不禁抖动起来，散发着后悔与无奈。

　　“从那以后，每当我上车行驶的时候，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睡去，在睡梦中，我的驾驶技术甚至更好。不过为了不被发现，我都会戴墨镜，除了今天。”

　　默一喝完了杯子中的咖啡，叫来服务员续杯。

　　“问你几个问题。”“您请问。”

　　“你的惯用手应该是右手吧？”“是啊。”

　　“那你应该知道你会向右打方向盘吧？”“嗯……虽说是这样，但是作为一个驾驶员，应该做到保护车上乘客的安全。”

　　“所以问题的症结不在于是否打错方向盘。”默一笑了笑，“而在于你自身的思想。你闭上眼睛。”

　　司机照着做了，“想象你正驾驶者客车在路上行驶，很平稳，很熟练，但是你睁着眼睛，并没有自主地睡去。

　　“你再次行驶到了那个岔道，突然，一辆横冲过来。”司机的身体绷紧，表情严肃。“这一次，你并没有向右打方向盘，而是向左打方向盘，牺牲自己来拯救乘客。”

　　“你死了，汽车和客车卡在一起，同时起火，驾驶表盘被撞碎，所有人困在车厢里出不去，慢慢地，慢慢地，乘客们一个一个的被烧死，汽车突然爆炸，没有一个人生还。”他的脸上流露出极度的悲伤。

　　“可是，你想啊，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死了啊，你已经为他们牺牲自己了啊，还有谁会责怪你呢？你已经脱离责任了啊，你还悲伤些什么呢？悲伤你的死？还是他们的死呢？”

　　“不……啊……！”司机猛地睁眼。“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还会是哪样？你想要的不就是脱离干系吗？你不是不想受他人指责吗？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啊。”

　　“不，不对！我想要的，是牺牲我自己来救下所有乘客啊，并不是想要逃避责任。”

　　“那你为什么还会睡着驾驶呢？”默一冷冷地问，就像针扎破了气球，他愣在那里，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对不起，我想我找到答案了，谢谢你。”他定了定神，说。

　　他起身，结账，“因为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就不能太晚了，不过，真的很感谢你。”

　　“嗯，不客气，不过，我还要问你一件事情。就是你上一个心理医生的事情，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没问题。当时我找到他，他说我的情况很复杂，也不是简单的梦游，他无法解决，然后他就说下个月，也就是今天会有一个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可以帮我，然后就遇见你了。平时副驾驶是没有人坐的，因为我之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那那个人住在哪？能告诉我吗?”默一想了想，说。

　　“他……他死了。在我去找他的第二天，他就死了，听说是跳楼自杀的。你和他……认识吗？”

　　默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我知道了，你早点回气休息吧，真的不早了，有机会还能再见。”

　　回到提前在网上订的宾馆，默一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借体吗？就那么轻描淡写的杀了几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实在有些累了，想着想着便睡去了，没有梦，很绵密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默一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那个司机打来的，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电话号码。他说他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很高兴，又道了一遍谢。当天晚上，默一看电视放本地新闻，一客车路上失事，驾驶员左打方向盘，用自己的生命救了车上所有乘客。默一看见电视上面那名驾驶员的照片，就是那个睡梦司机。

　　手机响了，是一则短信，但是没有显示电话号码，内容是：恭喜你通过选拔，杀人游戏，正式开始。爱你的，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