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里作“传”的很多，就是外国里也是不少的。从传记的由来来说，外国的我无从考证，中国的大约是从司马迁作《史记》开始的；然而，或许秦汉之前已是有传体的了，比如《论语》就是说孔子言行的，也可谓是传体的。更早些的《晏子春秋》早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就说它是“虽无传记之名，实有传记之祖也。”这算是最早对传体的定论了。但是传记的成形，及体裁样式自然应该是司马迁的《史记》开始的，姓名，字号，籍贯，生卒，行状，事迹——一一详记于册，这便是传记了。

　　但就说“传”的人物来说大体是分为两种“传”的——“生传”和“死传”。这两种传又作何解呢？各位不妨从字面上来分析，大体上也就了解了。这“生传”即是所传之人依然健在为其所作的传记；至于“死传”也就是传记之人已死，不复在世了。

　　“生传”和“死传”说的是传记里的人，然而传记外的人又该怎样说呢？若要仔细划分的话，就应该从著传之人说起了。大凡写传的人不外乎为自己作传，或者为别人立传。为自己作传的人可称为自传的了，但这一种传是没办法列到“死传”上的，因那已死之人是没办法从坟墓里爬出来为自己说上几句话的。故而自已作传的多为“生传”，可这作“生传”的不管是为自己作，还是为他人立的，因那人尚且健在，大凡著作中都是免不了要多多美化被传记之人的。诸位试想一下，有哪位作自传的肯自揭其短，或是要他人来揭自己的，大肆批判自己，这样的事就是通读所有传记也挑不出一二件的。倘若能做到这样自我批判的大概也只有圣人了，至于像我等这样靠给自己立传传名的沽名钓誉之人，又怎么会有那种贤德呢？所以大凡所作的自传不过是写写自家的籍贯，爱好，所做之成就，略为中肯的算是卢梭的《忏悔录》吧，但也是说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败坏品格的万万不能记述到传记里的，所以这“生传”多是不可信的。

　　然而“死传”又能另当别论吗？传述之人已死，是非功过已然彰明较著，文饰已无甚益处，故而“死传”倒是可以做史家来看，算作是正经的，唯一不足的是著传时的资料是否完善，对那已死的立传之人是否了然，确是个问题。

　　我早想为X立个传的，只是要想立的时候又不知道如何下笔。这第一，我与X并不相熟，只是泛泛之交，也算不得朋友，情谊也就无从谈起，为其立传似乎是不合常理的。第二，X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只怕中等的人物里也没有他，对于他的文字记述极是有限，有关他的事迹，我也只能道听途说，无从考证，这对于一本传记文来说无疑是致命的。第三，X并没有要我为他立传，为其立传可谓无名。有此三点，立传之说似乎渺茫了，无从立起了。

　　然而，每每听到X的事迹，心里总是不自主地想要将它们记录下来。思来想去，不若变换了名目，将X的名字化去了，只留一个字母，以“爱哥思”作为名字。中国人里姓爱的还是有的，新朝王莽时候不是有个叫爱曾的人造过反吗？叫哥思的也未必会失体统吧？据说在英国人里用字母作名字的都是极平常的事，中国人里也有用英国字的，想必这种叫法还是行得通的。

　　至于X的生卒，籍贯等等，X既无什么显赫家世可炫耀，也没有什么财势可依仗的，况且这些似乎和他的事迹关系不大，即使记述了诸位也未必记得的，如此倒不如一概抺去省事。

　　如此，X独剩下行状和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