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 第八章

　　

　　三年后。

　　六点，时间到了，银蓝从新华书店走出来，又开始每天的生计和无所事事。

　　这几年到过许多的平凡的或不平凡的地方，待一段时间，不能再停留，就离开。只希望这个地方能呆得久一点，毕竟每次离开一个地方都是很麻烦的事情。虽然到一个新的地方倒是蛮不错的。

　　街上很安静也很干净。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也许是三年前林狄在的地方，也许不是，印象在变淡。路灯零零落落串成一串，围绕着像网一样的穿插着的霓虹彩灯。这是一个冰冷超过了温情的城市，即使只是一个三线城市，依旧是一个石头森林。

　　银蓝身上依旧背着三年前的包，尽管补过两次，但不得不说包的质量还是很好的。包里有一套衣服、一双鞋子和一双袜子，牙刷牙缸，一套被单，一个冬天的帽子，一个小本子，一只黑色碳素笔。夹层里有

　　，一根充电的小手电，一个手掌大的瓶子，一百七十三块钱。不是很鼓的包。

　　三年前的齐耳短发，现在已经变成蘑菇头。本来是要剪碎碎的男孩子头的，但是自己给自己剪头发实在是有点难度，刚开始自己剪的时候，发沿凹凸不平，像是牛马啃的一样。时间长了，倒也，经过实践发现蘑菇头最容易，手法也渐渐变得很顺溜了。

　　身上一套秋装卫衣，内配背心和贴身毛线衣，一块廉价电子手表，一双毛线袜，一双帆布鞋，找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加上床单被套，暂时可以度过这几天。不过如果温度继续下降，就只能去别人家“借点”不能归还的温暖了。说这是偷来的温暖，但这让银蓝在一个又一个的冬天活下来。

　　兜里还有一个馒头，是早上就买好的一日三餐——三个馒头，慢慢吃，有点硬，有点哽，有点甜，经常吃，常常想要吐。

　　看看表，七点，是时候去睡觉了。走进温泉小区，早已经熟悉的道路，静悄悄，静悄悄，这个世界早已静悄悄。

　　幸好还有明亮清晰的眼睛，能看到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银蓝熟门熟路的走到社区活动中心休息室门口，抽出包里的铁丝，插入锁孔，微微转动，感受锁身，一如既往的打开。

　　虽然没有监控器，但也不能开灯，偶尔会有巡逻的保安，不能被发现。按一下电子表，七点半。在两人坐的沙发上铺上被单，躺下；叠双被套，盖上，缩成最温暖安全的姿势，闭上眼睛入睡。

　　无法睡着，动一下，再缩，缩成一个球的姿势，同时再双叠床单，尽可能包裹完身体，闭上眼睛入睡。尽可能的把热气呼在冰凉的小脚上，稍后的湿气似乎会带来更多的寒冷。但是，这是唯一感觉得到的热源，不能放弃。

　　“专心，睡觉，有没有鬼。有吧。也许在我的被套上，也许在我的脖子后，也许在我的脚底边，也许在我的心里面。也许有一个，也许有两个，也许有很多个。还是有点冷，明天必须再弄点厚点的东西。咦，我可以把被单也用来当被子盖。”银蓝冷的睡不着，只好自言自语。说着，说着，便动起手来，把被套被单叠在一起盖在身上说话。

　　寒冷，寂静，自言自语，半睡半醒，这一夜算是过去了。

　　“滴滴滴。”银蓝听到电子表的定时声准时响起来，起身也不用穿衣服，收收一下被单被套塞进包里，打开门，从一人的静悄悄的世界走入另一个有陆续续的的人的静悄悄的世界。

　　天没有亮透，只是那种青灰色的，刚刚冒芽的亮。白色的石板路，枯黄的草坪，遍地的黄叶，在这灰灰的光中恍恍惚惚着，困困顿顿着。

　　银蓝知道这里所有的早起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点。这是在一个月前，用了一个星期来观察人和环境，来决定住在哪里，怎样顺利地生活。幸好那时还不是很冷，在哪儿都能凑合一下。

　　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一百多块，走不了远地方，也吃不到过年。还是老办法。想好了计划，银蓝开始在小区里跑步。慢跑半小时，活动手脚十五分钟，变速跑十五分钟。缓下来，慢慢走，买一天的伙食——甜馒头，看到就想吐，但是还是要继续。

　　早上是胃口最大的时候，因为刚运动完，可以吃完一整个馒头。溜达着上街。左转悠，右转悠，用一切可以用的方式赚钱。

　　看看表，八点三十一，还早，现在可以先去菜市场看看，人多好下手。路上真的好安静，再也没听到过美妙的或是丑陋的声音。这样也好，自成一个小世界，自生一种美妙。

　　小石板路铺着灰色暗纹的地砖，衬得路旁的高大梧桐树异常美丽而妖娆。细白的树肤环绕着缠绵的灰色暗纹，或粗或细的枝桠矜持又带着傲娇的四处伸展着，丰茂翠绿的树叶仗着自己的美貌迎着寒冷的冬风。好生美丽的梧桐树，心魂都不见了。

　　银蓝喜欢梧桐树，因为梧桐树生的美丽。爱屋及乌，银蓝也有些喜欢这个城市了。银蓝突然想起，三年前林狄所在的那个地方也有梧桐树，只是那时还不认识。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菜市场已经到了，买菜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到了。卖菜的老大爷老大妈比较多，他们是最好下手的人群。即使有的尖酸刻薄，但也容易同情一个瘦小的孤儿。当然也有被骂被打的时候，只是相对年亲人而言，相对好一些。

　　卖佐料的，卖蔬菜的，卖水果的，卖牲畜肉的，卖海鲜河鲜的•••••• ，没有很好的顺序，但也不是很乱。蔬菜和肉摊面前人是最多的。银蓝一米三左右的个子背着一个不算很鼓的包朝着人最多地方挤。长长的袖子遮住藏在指缝之间的细小刀片。

　　银蓝喜欢选择看上去还可以的老爷爷下手，身高恰好，刀片轻轻经过裤子，两个手指以最快的速度来回，拿到多少是多少，并且马上离开，利用拥挤的人群，流动到另一堆拥挤的人群，不容易被发现。当然最多只能在一个菜市场呆一小时左右，多了也容易引起被人怀疑。

　　这项技能也要感谢生活的教育，不然银蓝早就饿死了。

　　十点半，银蓝站在菜市场外的小角落里。看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把手放进包里，若无其事的离开。

　　途径一个废弃楼，快步走进。银蓝三楼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拿出一早上所有的收获——七十三块，还不错，银蓝很满足。毕竟买菜的人不会带很多钱，自己的技法不是很好，拿不到多的。

　　把稍微大一点面额的放入报的夹层里，零钱就放到卫衣的包里。离开废弃楼。

　　饿了，银蓝拿出馒头吃。不算冷，不算赢，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彻底变冷硬。咬了一口，胃里有恶心的东西往上泛，压下，继续咬，继续咬。“妈的，老子受不了了，老子要吃肉。”银蓝感觉已经抑制不住食欲与恶心感，只好开口骂脏话，转一下注意力。同时，注意沿途的商店，有一家羊肉米线，有浓浓的汤香与辣香抛入银蓝的鼻子。

　　银蓝感觉自己已经无法阻止那直直走进羊肉米线店的脚步，只好认命。

　　“小姑娘，放学了吗。一个人来吃东西吗。”一个穿着灰色毛线衣，黑色牛仔裤，短寸头，额头冒汗，皮肤黝黑，身体壮实的中年大叔边捞米线便开口对银蓝说道。声音却相反的很温柔亲和，淡淡的磁性与低缓。

　　“羊肉米线怎么卖。”

　　“十二块一小碗，十三块一大碗，其实就是米线多少的区别，加羊杂和羊肉另外算钱。不过你可能小碗都吃不完。你要吃吗。”

　　“好的，我要一碗小碗羊肉米线。多加辣椒，我很能吃辣椒。”

　　“好的。你先去找个位子坐下，一会就好。”说这话，中年大叔用肩膀擦了擦额头顶上的汗水。即使穿的不多，整天站在火炉边也不会冷。

　　银蓝朝里面走，沿着墙壁各有三张桌子，十八把椅子。地面墙面都很干净，整体装饰非常简单，看上去还不错。不过椅子都坐满了人，正值饭点，看来生意还是很好的。

　　人这么多，应该挺好吃的。老老少少的人，个个都吃的脸红耳赤的。银蓝朝最里面看了看，左边的桌子的几个个人快吃完了，位置也不错，就去那旁边等等吧。

　　银蓝坐在左边最里面的位置，羊肉米线端上来的时候，很香，不过辣椒并没有加量。银蓝猜，中年大叔应该是看自己是小孩子，出于好心没有加量或是忘了，所以没有说什么。而是在中年大叔离开后自己又加了一勺辣椒，搅匀，开始吃起来。

　　非常好吃，米线很滑，很爽口；汤很烫，有混合的香味，冬天里烫着食道一路到达胃，正惹人都暖和起来了；肉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好吃死了。不知道为什么，银蓝非常喜欢吃肉——猪肉、羊肉、牛肉。

　　尽管边吃变热泪盈眶，银蓝依旧吃得很畅快，很开心。真的非常好吃，所以银蓝吃得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直到有人拉了她的衣袖。

　　“小银，小银，你真的是小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