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 第四章

　　银蓝一个人在路上不知自言自语了多久。精神和身体都出现了长久的疲倦和困意。一份本该属于八岁孩子的疲倦和困意。

　　悠悠的黑暗已经渐渐离去，只剩下回光返照的黎明在做最后的有力的挣扎。冰冷而迅速。冬天已经是真正得到来了。

　　银蓝恹恹倦倦的想：“冬天来了，要过年了。过年就可以又长大一岁了。也许很快就可以做到要做的事情了。长大总是能做更多的事情。”

　　黎明已经离开，有晕黄的的太阳透出微微月牙状的边，想必很快便要暴露他本来的面目了。

　　这时，银蓝已经是困得不得了。眼睛酸涩，头脑昏沉，吃了两个蛋的肚子木然无感。没什么目标，没什么方向。她想：“还是睡觉。必须睡觉。”

　　开始寻思着注意有没有能睡的地方，“不能睡湿地，有可能冻死；不能睡人太容易看到的地方，被看到也许不好。可是，这里怎么好像没有人家，没有房子，除了黄色的枯树枯草，白色的电线杆，什么都没有。”

　　一直走，一直走，只能一直走。银蓝不敢停下，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敢停下。脚底已经由火辣辣的疼变为木然。膝关节由酸软变为机械。屁股拖着书包，不算很重，但背着几斤重的东西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想必已是极限，双肩已不再属于银蓝，而是属于那个装着东西的包。

　　意识开始飘忽，昏昏沉沉。一点也不累，因为疲乏占据了大脑，既不能发布命令，也不能接受信息。当生命不能再承受行走的重量，便可以沉睡了吧。

　　银蓝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在她的世界里，她还未停止过行走。

　　温暖，到处都是温暖。真的是很舒服。

　　银蓝，睁开眼。干净的房间，大大软软又暖和的床。清秀好看的男孩子，眼睛亮亮的，盛满星光，却独独缺了最两样的月亮。

　　“你是谁。”

　　“啊，你醒了。你怎么会一个人睡在地上。要不是我和爸爸妈妈经过时看到你，你也许就会死在那里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直走，一直走，就睡着了。”

　　“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

　　“怎么会没有爸爸妈妈那。”

　　“我以前是孤儿院的。”

　　“哦，孤儿院，我知道。孤儿院的孩子都没有爸爸妈妈。妈妈告诉我的。”

　　银蓝，没有接话，因为找不到要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便不说了。她定定地盯着好看的男孩子，之所以说他好看，是因为没有见过更好看的了。

　　男孩子皮肤白皙，瘦削的有些过分，年龄和自己差不多。黑色细碎的头发很蓬松。额头饱满光洁。最出彩的是俊秀的眉毛，浓黑有型，神采飞扬。盛满星光的眼睛没有焦点。鼻子嘴唇单看虽然不错，但依旧都成了眉毛的陪衬品。很清秀。

　　银蓝想：“自己很喜欢他的眉毛，太漂亮了。”这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银蓝。银镯的银，蓝天的蓝。你呢。”

　　“很好听。我叫林狄。因为我爸爸姓林，妈妈姓狄。你可以叫我小狄。要不，我也叫你小银好了。小银比小蓝更好听。”

　　“可以。”

　　“对了，你都没有家了。要不你住在我家，做我的朋友吧。因为我不能去学校，又看不见东西，所以没有什么朋友。”

　　“好呀。我挺喜欢你的。我有过几个朋友。暖阳姐姐和明月姐姐，还有小红花。不过小红花已经死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变成鬼，因为她一直都没来找过我。明月姐姐说过，她相信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鬼，会亲近生前最亲近的人。”

　　“真的。真的有鬼。”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因为我也没见过。都是明月姐姐告诉我的。不过，明月姐姐说她也没见过，只是她相信，她希望，人死了之后有魂灵的存在，有转世投胎，有缘起缘灭。这样，来世，我们有缘的人还可以相遇，离开，再在下一世相遇。她说，这是极有趣的事情。我好想也是这么觉得的。”

　　“好吧，我只是听说过鬼。不过先不说鬼了。说其他有趣的事情吧。你会认字吗。”

　　“会。”

　　“认识得多么。你是去学校学的，还是在家学的。”

　　“诶呀，小姑娘你醒了。来先喝我炖的鸡汤，你睡了那么久肯定很饿的。先喝汤，待会我们再吃饭。”

　　林妈妈是一个很白净祥和的中年妇女，看得出她生活习惯很好。眼角的皱纹说明她至少四十岁了，但身上总是有淡淡的吸引人的祥和美丽。

　　“妈妈，我也想喝。”林狄，把头转向声音浮动的方向。

　　“好好好，谁叫你以前总是不肯喝。不然，我肯定给你多拿一碗了。”

　　林狄妈妈根据小姑娘的衣服背包猜测，她不是走失，就是孤儿。可是小姑娘醒来也不找妈妈爸爸，似乎是孤儿的可能性比较大。她是一个高中三生老师，主要管高中生的心理健康和相关活动。所以在这方面，她有比较浅显的认识。她不想深究，反正家里也就自己和儿子两人。所以她决定留下银蓝，做儿子的玩伴。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林狄妈妈和蔼的笑着问银蓝。

　　“银蓝。银镯的银，蓝天的蓝。她都告诉我了，妈妈。她还是一个孤儿，你让她住我们家吧。这样我也有一个新朋友了。”林狄没等银蓝回答，就抢先欢快的说道。

　　林狄妈妈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银蓝，认真的思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银蓝听着他们的对话，也在思考。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除了小红花的事，她只想做一些不重复无聊的事情。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还做不到，她还需要做许多事情。

　　她想：“也许先住在他们家也许是比较好的选择。她得学习更多的东西。这是一个好机会。

　　“是的，阿姨。你让我住在你们家吧。我很听话，我会做许多事情，还可以照顾小狄。”这是银蓝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请求方式了，一个人有用，被留下来的机会会更大。

　　林狄妈妈有些生气又有些悲哀。悲哀，孤儿总是更先进人这个世界，带着伤痕。生气，为什么要是照顾。“她的儿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能照顾好自己。只是还不能去学校，去交朋友。”

　　不过，因为“朋友”。林狄曾被很多小朋友嫌弃——麻烦，所以他需要一个会一直陪着他的朋友，只陪着林狄的朋友。所以，银蓝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只是自己以前从没朝着这方面想过。

　　林狄妈妈刚想开口答应，突然想起应该先观察观察银蓝。至少得确定银蓝有资格有条件呆在林狄身边，是有好的影响结果。

　　所以出口的话变成了：“嗯，对。现在我们家住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银蓝知道答案的不确定性，不过她不在意。因为她从没想过要在这家一直住下去。

　　林狄以为自己妈妈同意了，自己有了朋友，会一直在一起的朋友。

　　小孩子的世界，一直或永久是多久。没有人知道，也许是一秒钟，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一年，一生。它只是一个多变的选择题。每个人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好了，你们俩喝完汤一起聊天吧。我去做午饭。”林狄妈妈拿着碗盘出门了。

　　“你是孤儿。那你的包里的东西是谁给你的。是你在孤儿院出来时拿的吗。孤儿院也不要你了吗。”林狄眼睛错开银蓝，微微斜对着她。

　　“我告诉你，你会告诉其他人吗。”

　　“不会。我保证。妈妈说小小男子汉，说话算数，顶天立地。”

　　“好吧。孤儿院把我送给了坏人，他们天天打我，让我干活。我不喜欢，就悄悄跑了出来。那些东西都是为了惩罚坏人们对我不好，拿的。”

　　“是这样啊。没事，以后你和我们在一起就不会再被欺负了。我和妈妈都很好的。”

　　“你爸爸呢。为什么你不说你的爸爸。”

　　“其实，我也不知道。妈妈什么都依着我。除了不许问有关爸爸的事。”

　　“为什么你说话的时候老是不看着我。”

　　“因为我看不见。不过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我自己什么都会做的。家里所有的房间我也认得。只是外面我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如果你带我去外面玩得话，我不会要你牵着的，我会在一旁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林狄原来欢快的的声音现在略带委屈，害怕，丝丝的期待。他的世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光照不进来。

　　“我不嫌弃你。你也不要嫌弃我就会。只要你永远不嫌弃我，我永远也不会嫌弃你。”银蓝，心中有些难过。不过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是为了林狄还是她自己。

　　“那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真的。我们永远都要做好朋友。好吗。”

　　“嗯，我们是朋友。是永远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