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每一次进入

　　你的幽深总在引发我的联想

　　我细细触摸，燃烧之前

　　你的黑暗，我冒冒失失地闯入

　　握紧你姓氏里厚重的硫

　　熟稔你的男人们说

　　这就是你的秉赋，黑金的爱与罚

　　活于深埋，葬于涅槃

　　我在你的脉络里奔跑

　　你的深邃包容了卑劣的虚华

　　等候千年，你吐出一枚火

　　点燃含金的盛情

　　毕生积攒的能量安守于浩荡的沉默

　　太阳石的种子封存于你的巍峨

　　灰烬里有复燃的灼红

　　那滴血之痛，旷世轮回

　　苦恋之轴一次次透穿肉体

　　一茬茬坑木，一茬茬矿工

　　青萍之末也能铸写永久的诗行

　　仰望你的人，以烧红的炭覆盖全身

　　灼热与纯黑，是你命里固有的胎记

　　作为你的发掘者，我的父兄

　　组成一个个煤层的音符

　　以夸父的姿态，唱响诀然的颂词

　　我在你的骨髓中行进

　　在半俭半丰的煤与岩石中

　　参拜父兄们嗜瘾成伤的图腾

　　了悟，却不断重蹈覆辙

　　矸石，瓦斯，煤尘，地下水

　　觊觎你的魔，想碎你成屑

　　因果陈列，它们悄行漫游

　　像殉葬者无法分开的五指

　　与你狭路相逢，像钉子嵌入棺木

　　在你心脏的凹陷之处

　　它们填入灾害之隐，或者幻变成你的重影

　　一排排支柱，一茬茬汉子

　　逝者的殇未曾消散

　　随身携带着火种

　　他想追随任意一个同伴

　　回到自己的家中

　　直到能够确证自己

　　沉入美好的睡梦

　　任凭他人怎样置喙

　　你依然选择构建不变的星辰

　　我匐匍于你，贴紧你给予我的饱满

　　贴紧永恒的生命，贴紧挺立与坍塌

　　贴紧痛楚与重生的迷茫

　　贴紧你的燃烧与无法融蚀的烫金

　　你我一直拥有……

　　我的襁褓从你打开

　　你的血已流遍我的身体

　　井硐的腰身一年年拨节

　　哺育的河流与欲望的码头对峙

　　采掘者集体的肉身撑饱了一个叫贪欲的胃口

　　祖辈的脊梁在低矮的巷道里背负哀愁

　　这是你的血肉

　　当现实的羞惭滑落于屯集的幕府

　　他们依然执著于燃烧

　　挣扎的黑金和期盼的父兄

　　擦去眼泪和血迹，为世界取暖

　　那些漫卷的青春，不等荒废与奢华

　　与你的黑一道闪闪发光

　　他们匍匐于你的脉络，脱胎换骨

　　与你的黑共同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