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这世界出了问题,出了某种阴森可怕的问题,这问题无处不在,就像阴暗、看不透的迷雾,悄悄地包围住斯嘉丽。这问题比邦妮的死还要严重,因为最初无法忍受的那股丧女之痛,现在已经褪变为对于失落听天由命的感觉,而这种灾难临头的怪异感觉却徘徊不去,就好像某种漆黑的、裹着头的东西蹲在她肩上,就好像她脚下的大地一踩上去就变成了流沙。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恐惧。不,这种恐惧不是因为害怕痛苦、饥饿,或害怕丧失爱情。那些害怕从来不曾像现在这种出问题的感觉一样,使她惴惴不安--这种折磨人的恐惧跟从前那个恶梦带给她的恐惧很相似,真是古怪,就像一片厚重的、令人目眩的迷雾,她在雾里跑着,心惊胆战,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寻找一个怎么也找不到的避难所。

  她记得瑞特以前总能哈哈一笑,就让她不再害怕。她记得他宽阔的褐色胸膛和强壮的手臂带给她的安慰。于是她转向他,几个星期以来头一次好好地看他。她看到他改变那么大,让她大吃一惊。这个男人不会笑,也不会安慰她了。

  他不怎么呆在家里。当他们难得地坐下一起吃顿晚饭,他总是喝醉了。他经常整天不回家,甚至不捎个信回来说他要在外面过夜。

  但是她现在无法指责他,也无法对他生气,不能要求他保持忠贞,或者试图羞辱他,正如她无法向他道歉,说她不该指责他杀死了邦妮。她很孤单,她害怕除了梅兰妮,再也没有人可以让她倚靠。因为现在就连她的主心骨嬷嬷,也回塔拉去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斯嘉丽哭着求她留下来,但嬷嬷只答道:"俺就像听到艾伦小姐对俺说:'嬷嬷,回家吧。你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所以俺要回家了。"

  在孤独中,斯嘉丽很想和老朋友、老邻居们一起打发下午的时间,梅贝尔,范妮,埃尔辛太太,怀汀太太,甚至那个可怕的老斗士梅里韦特太太都行,还有邦尼尔太太--谁都行。

  啊,要是能再一次和自己人在一起就好了,大家都经历过同样的事情,知道那些事有多痛苦--也知道那些事在你生命中占了多大部分!

  但是,这些人都悄悄溜走了。她明白这是她自己的错。她以前一直不在乎,直到现在--现在邦妮死了,她孤单又害怕,在她闪闪发亮的餐桌另一头,只有一个皮肤黝黑、醉得呆头呆脑的陌生人,在她的眼前逐渐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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