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卧床这么久之后,为了行走在大街上!感觉风吹在你脸上,太阳照在你眼睛里!为了能在街上看见别的人,看见生活!如果医生的诊所没有这么远,我也许会哼着歌,步行走到那里。但实际上,我叫了一辆出租车。那司机是个混血儿,他嘴里叼着一支令我作呕的大雪茄,煞有介事地扳动刹车杆,弄得我在车上左右晃动,前后颠簸。当我浑身痉挛时,他似乎感到很吃惊,我的欣喜在这种紧张不安的气氛中早已荡然无存。在医生诊所门口,有一大队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排在那儿。当接待人员要我等时,我恼怒了。我不想在一大群大肚子女人的长队中占据一个位置。我与她们没有丝毫共同之处。甚至就肚子而言,也是如此。我的肚子并没有过分隆起,人们几乎无法说出它究竟是什么形状。
后来,我走进了医生的诊所,脱了衣服,躺在桌子上。医生用手指折磨你,用手在我肚子上按压、探究。接着,他脱下了他的橡皮手套,用一种冷冰冰的口气问道:“你真的想要这孩子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当然要,为什么不呢?”我如此回答他。“因为许多女人口头上说要孩子,但实际上她们根本就不想要。尽管她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她们所做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在阻止孩子的诞生。”我听到他这么说,感到非常愤慨。我对他说,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让我的良心受到审判,也不是为了来这里作精神分析,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查明你的情况。于是,他的口气变了,并且礼貌地对他刚才所说的话作了解释。在这次怀孕中,有许多事情他无法理解。胎盘似乎着位很好,在正常的位置上。他认为胎儿发育正常,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但是,还是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子宫过敏了,已造成严重的感染,并且已出现了子宫红肿,造成血液不能正常流向胎盘。
他问我是否遵照了他的要求,平时没有从事过剧烈的活动,我说是的。他问我是否没有违反他的叮嘱,戒了酒,减少了抽烟的数量,我说是这样。他问我是不是我太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导致了身体极度的疲劳,我说并非如此。他又问我最近有过性生活吗,我回答没有。这的确是事实:那天晚上,我没有让你的父亲碰我,尽管他当时不断抱怨我是多么残酷。当时,医生看上去非常疑惑:“你是不是在为一些事情担心?”我承认了有这么回事。“你有过
某种精神挫折或麻烦吗?”在说是之前,我犹豫了一下。他看着我,并没有继续问我是什么挫折和麻烦在困扰着我。接着,他解释说,有些焦虑、担忧、打击比身体疲劳更具有危险,因为它会导致全身痉挛、子宫收缩,严重危及胎儿的生命。每个人都应该记住,胎盘是与大脑垂体联系在一起的,任何刺激都会立即传递给生殖器官:一种剧烈的震惊、痛苦、愤怒都会引起不同程度的胎儿脱落;甚至一种持续不断的不安情绪、长期的焦虑状态,都会引起同样的后果。人们也许会说,他超过了界线走得太远了,以致进入了一个令人着迷的科幻和灵学的世界。当然,这一切是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发生的。由于这个原因,他觉得不管怎么说也要让我保持心平气和的心境。我必须严格回避一切激动的感情、各种各样恶劣的情绪,应该把平心静气看做是座右铭。
“医生,”我说道,“你同时也可以要求我改变我眼睛的颜色。要是我天性并非如此,我怎么能够保持平心静气的心境呢?”他再一次冷冷地上下打量我:“那是你的事。你最好照我说的去做,注意增加自己的体重。”接下来,他给我开了一些治痉挛的药丸,同时还推荐了另外一些药。突然,似乎有血流了出来,我朝他跑了过去。
我真被吓住了,同时也对你充满了怨气。你把我看成什么?一个容器,一只罐子,任你在那儿放些东西,让我保管?我是一个女人,请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是一个人。我不能扭松我的脑袋,不能放弃我的思想。我无法抹掉我的感情,或把它们隐藏起来。我无法否定某种愤懑、欢乐或忧伤的情感。我有我自己对事物作出反应的方式:有时惊讶,有时沮丧。即使我能压抑自己,我也不愿意成为一种植物或一台生理机器,因为无论是植物还是机器,它们仅仅对虚无才有用,对生育却毫无意义!孩子,你提出了那么多要求:首先,你要我的身体剥夺它最基本的权利,即它到处行走的权利。其次,你甚至宣称要控制我的思想和心灵,使其退化、迟钝,削弱它们的感觉、思考和生存的能力!你甚至指责我下意识的活动。这太过分了,我不能接受。如果我们硬要待在一起,孩子,我们最好达成协议。我将为你订立一条契约:我会增加体重,我可以把我的身体给你,但不会给出我的心,不会给出我的性格。这些东西是为我而存在的。正由于有它们,我在生活中才分享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欢乐。事实上,我现在正在喝一大杯威士忌,一支接一支地猛抽着纸烟,恢复我的工作,我那作为一个人的经历,而不是一只器皿,我哭泣,呼喊,流泪。而没有想到这是否会伤害你,因为我已经由于你而感到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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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柔中带刚的书,读后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