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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预料的某些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医生让我躺在床上。我不得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我静静地躺着,直伸伸地躺着。你知道,那是艰难的,因为我一个人生活,如果有人按响门铃,我就只好亲自起床去开门。我要吃饭、要洗澡时,也不得不如此。如果想喝水或去浴室,我也不得不下床。难道我能不这样吗?有一阵子,我的朋友来照管我的饭。我把房门钥匙给她,她一天来这里两次,可怜的人儿。我对她说:“尽管你不想要第三个孩子,可你却在这儿收养着一个成年人。”她回答说,侍候一个成人比侍候一个新生儿要好得多,因为你不必非得要去喂养他不可。当我说我的朋友是一个好女人时,你会相信我吗?她是个好女人。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到这里来,而且也因为她再没有对我谈起她那位芒森博士和那些人类学家。突然之间,她似乎由于害怕我会失去你而十分担忧起来。她叫我不要紧张,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位医生也反复提到我的体检结果,并下结论说,你的情况会更好。他认为这种平静是一种缓解分娩阵痛的预防措施,他显然对此作了不同的解释。你已经在我的肚子里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两个月以来,你的身上明显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在这两个月中,一个受精卵变成了胎儿;你已形成了骨细胞和软骨组织;你的腿正在变长,像一根向前分叉的树枝;同时,你的小脚上也长出了脚趾。我们在第三个月之前,不得不异常小心。三个月以后,我们又可恢复到往常的状态了。这种卧床平躺的事情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星期。

  事实上,我对上司已佯装自己患有支气管炎。他相信我,并且让我确信那次短期旅行肯定有望,只是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考虑。感谢上苍,如果他知道真情,他肯定会另派一个人去。甚至可能会开除我。这对你我来说本来是一件好事情。但这样一来,谁来照料我们?比如说,你父亲就绝不会这么做。我猜想他不会卷进这件事情。你为此担心吗?我不会担心。通过那两次电话,我对他多少有些失望了。或者通过他只是在电话里与我谈话,而不来看我这一事实,我理应产生这种想法。在他回来的时候,他应当前来看我,难道你不这样认为?他非常清楚我不会要求他与我结婚,我绝不曾这样要求过。我不想结婚,并且也绝不应该结婚。是什么使他不来看我呢?你想他会由于与我恋爱过而感到内疚吗?有一天,祖母真的去忏悔,那位牧师给了她以下的劝告:“不要与你的丈夫一道上床,不要做那件事!”你知道,对某些人来说,一个男人和女人真正的罪过是由于在床上做爱所造成的。他们认为,如果你不想要孩子,你不得不做的一切就会变得非常纯洁。

  当然,要说清楚谁贞洁谁不贞洁这一点多多少少有一些困难,所以,就应该让我们变得纯洁起来,并且设法把我们的世界变成一颗充塞着老年人的星球。千百万没有生殖能力的老人居住在这颗星球上(就像被描写的发生在火星的科幻故事一样 ),直到人类被驱逐出那些仅有鬼影出没的巨大而崩溃的城市。所有那些鬼影也许已经存在,或者根本不存在。那是些绝不会诞生的孩子的鬼影。或者通过别的方式,让我们所有的人都变成同性恋者,但结果是一样的:仍是一个充塞着没有生殖能力的老人的世界,其背景是一些巨大而崩溃的城市,这些城市栖居着无数不会诞生的孩子的幽魂……

  如果情况恰好相反,我们利用老年人呢?我曾在某处读到过实现胚胎移植是可能的。这是一种生物技术的非凡成就。你可以先从一位母亲的子宫取出受精卵,然后把它送入另一个对它适合的母亲的子宫里,让它在那儿发育。由此,你会看到,要是别的女人对你是适合的(比如,一个老妇人,对她来说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是不会造成多少麻烦的),你将一样可以诞生,就不会在这儿折磨我了。总之,生孩子就成了老年人的一种专门工作。他们全都是些有能耐的人。这样,不就可以把你移植到一个不属于我的子宫么?如果你在一个善良老妇的子宫里,就不会受到同样的责备吗?为什么你应该被冒犯呢?我不想抛弃你的生命。我只是想把你寄宿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请原谅我。我在胡言乱语。麻烦在于这种不变的格局会安抚我的神经,给我带来最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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