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怎么也没有想到红娟竟然在黄岭通往大山的岔道口等他。
背后是一座格外秀美的小山,山棱的线条十分柔软,在蓝天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葱翠。
红娟站在一家汽车修理店的东侧墙下,穿着一件超短的棉麻浅灰短袖衫,下身是一件天蓝小短裙,鹅形脸蛋,面色白净,脑后挽一个髻子,前面两撂头发极古典的梳下来,衬托得脸更圆润更白净了。
她看见春华就轻声地喊了他一声,声音轻细,眼睛笃定地看着他,也不管他的诧异,说:
“我就知道你会来。”
春华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心里涌出一股柔意,心想就算不能与这个女子做夫妻,也要一辈子守护着她,如果有人要伤害她,他就是牺牲生命也要保护她。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靠她那么近,也是那样充实,之前的烦忧一扫而光。
“今天我还要赶回去——乘车进山吧?”
“还没到就说回……”
一路上看不尽的山景、房屋、田园,一路上红娟都在讲故事:
这条路是她曾经每天上下学的路。
这里曾经是一片山坡,现在都砌成楼房了。
在那朵芙蓉花下,她差点踩过一条蛇,蛇浑身黄绿,横爬在路中间一动不动,吓得她魂飞魄散。
那条小路可以去黄家沟,她婆婆就是沟里的。
那边有一片果园,小时候在那里偷人果子吃,差点摔个大跤,裤子都刮破了。
“你没有兄弟姐妹?”
“没有。”
“哦——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幸福吗?”
“当然——人生就这几十年,要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幸福才好呢!难道还要什么别的不幸福的事?”
“如果——如果你是一个男人还会这么说吗?”
“男人怎么了?男人还不是人吗?”
“可是男人没有钱,没有朋友,在这个时代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只有自己瞧不起自己,没有别人瞧不起你。好好努力,踏实做人,我不相信会因为没有钱势就被瞧不起。”
“可人会说我不切实际。”
“你是说你爱画画?”
“你聪明。”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变成了路。’我堂哥就是搞美术的,今天来一方面就是为了推荐你认识他。”
“另外一方面呢?”
“自从我跟婆婆说过你以后,婆婆就说要见你,让你帮她画一幅肖像呢!”
春华现在觉得自己决定进山是正确的,与其待在城里继续寻找,不如响应心的号召。
“也许是我不够彻底?”
“是的,你干脆就以绘画为主,在绘画方面想办法,创业。”
这时车子经过一坐又高又长的斜坡,忽然急刹车,车里的人都吓得大叫,春华下意识地握住了红娟的手,车子再次启动,他又触电般弹开了手。
春华看着窗外一条横亘在眼前的秀美山脊,山脊上空一片特别白的云团,说:“有办法吗?”
“有。”红娟说,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
车子终于停在了春华和红娟初次相识的地方,红娟先跳下了车,春华也跟着下了车。
眼前是一个大山洼,那片春华经常描绘的风景就在山洼东边,红娟家在西边靠北的角落。附近还有四五个别的人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错落有致,且看得出来,每户人家都追捧一种田园美学,把房屋前后的园子里栽满了果蔬,真的是一派屋前桃李屋后柳的生活。
“是你们一大家子人住附近吧?”
“是的。”
春华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站在这片土地上时,就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尤其是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心想要是自己能在这里过一生多好啊?要是有机会深入山里人家看看该多好啊!这是他很长时间以来蒙昧以求的事,没想到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进了“聊斋”的场景,感觉是那么不真实。
春华走过一条穿插在树木和篱笆、围墙间的弯曲小路,走进红娟家,只见屋内整洁干净,中间一个通间是堂屋,就放了些斗笠、锄头、凳子,其他什么也没有,跟春华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反而有一种整洁的美。南北边是各一间房屋,红娟先推开了南边那一间,里面有一张紫色老式雕花木床,挂着素净的帐子,铺着整洁的小被子。床对过的窗户下是一张同样风格颜色的老式书桌,桌子上除了一本书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前边的窗台上摆着一盘绿叶植物,像是滴水观音,其他都干净朴实。
红娟说婆婆腿脚不便,所以就把她接过来一起住了。
婆婆正坐在床沿上,仿佛早知道有人来了,脸上挂着微笑,见红娟和春华进来,略微动了动身子,只说:
“回来啦!”
“婆婆——你咋自己过来了,你怎么过来的?”
看红娟的样子,是既紧张又惊讶。
“怎么过来的?走过来的呗,走两步路不碍事。”
“医生说让你好好休息,不能动,你偏不听!”
“大老远请人家进山,我走这两步路还不行?我们没有这样做人的!”
红娟不再说话了,但看上去还是很紧张,走过去捏了捏婆婆的腿,说:
“不就这两步路,让孙女儿来扶你好了。”
婆婆也软和下来,说:
“好了——好了——没事了,只顾跟我说话,把客人撂一边?”
红娟才想起来还没给春华倒水喝,忙不迭地跳出去倒水去了。
婆婆对春华说:“山里没什么好吃的,还委屈你进来。”
春华没想到婆婆会这样说,一时不知怎么回她,半晌方说:
“山里有山、有水、有各种野果、野菜,我喜欢山里。”
“跟娟娃子他爸一个样——”
婆婆说完这句话再不说什么了,春华还以为她有话要说呢!他正准备问婆婆,红娟已经端着水进来了,递了一个眼色给他,春华于是不再问什么了。
“我对婆婆说你画的风景特别美,婆婆说风景那么复杂都能画好,人像肯定也能画好——没办法我拗不过她。”
婆婆笑得更开心了,说:
“哪有树拗得过根的,你妈妈脾气够倔的吧,到老了怎么——”
“婆婆——”
红娟打断婆婆的话,神态明显撒娇,似乎要阻止婆婆继续说什么,婆婆也就不说了。
“画画,画画,我倒要看看是他画的好,还是你爸画的好。”
“婆婆!叫你不说不说,你怎么老是——这样——”
“哪样?人生一张嘴还不让人说话了么?”
春华一边取绘画工具,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早就憋这一肚子疑问要问红娟,只是此时婆婆还在,红娟又一个劲地不让说,也就不问了。
春华拿上画笔那刻更开心了,就好比爱吃的人拿上筷子,爱跳的人换上舞鞋。由山景到人物,春华知道线条和点面之间并没有本质区别,只是一个更近一些,一个更远一些。至于画山景的那种心态,是完全可以移植到人身上来的。
有人说人是活的,山是死的,可是春华认为万物有灵,人更多的属于自然。他认为人原是自然的一种,眉毛、眼睛、耳朵、鼻子、嘴,即使老了,也有老了的意趣。婆婆又是个爱打扮的人,头发一丝不苟的用簪子簪好,嘴唇虽然不再饱满,但也能想见曾经的丰韵,脸颊虽然略微变形,但因为常年在山里生活、劳动,脸上没有什么赘肉,透露出一股清癯的气质,耳朵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银耳环,性格又开朗活泼,在春华看来的确再美不过的。
红娟先是搬一个凳子坐在春华的右手边,然后又挪到了春华的左手边,见春华画得仔细,忍不住给春华捶了捶胳膊,到后,不知道为什么竟靠在了春华肩上。
婆婆也不知是跟眼前两个年轻人说话,还是跟自己说话,一会说一句,别说春华听不懂,连红娟也听不懂。
“杜鹃花还在开吗?”“走出去的人迟早要回来的。”“谁心里有谁,都会一清二白。”“除了生和死,人生有什么大事。”
随着婆婆的叙述,春华纸面上的人像也快完成了,它既有雕塑的庄严,又有生活的自然品质,而且气韵充沛,明显是一气呵成的,是春华比较满意的一幅作品。
春华回过头来,问红娟:
“婆婆说的什么?”
红娟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拿起他的画递到婆婆的面前,婆婆看着春华画的自己,眼泪刷刷刷地掉了下来,嘴里喊道:
“梅子啊——梅子——我的梅子啊——”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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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弱也是强大的柔弱,她的名字叫女人。感谢各位看本人新创小说《研究生情遇记》。 研究生算什么?研究生在这个社会比较尴尬。其实,研究生不过是普通的想改变自己命运的青年罢了,也许他们多一点烂漫,也许多一点执着,也许多一点幼稚,也许多一点无知……不管怎样,是普通也不普通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