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寻踪问迹(一)

  郭锋正在用毛刷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泥土中的器物。这是一枚青铜面具之类的器物,十几公分长,已露出两个眼睛状的圆孔,还有半截斜插在泥土里,得用工具一层层地拔开。多日的暴雨引发了当地山洪泥石流,泥沙俱下地冲到江河里,待到雨过天晴,附近一些寨民从泥沙中发现有青铜陶罐等残物,于是拣选了些到集市上贩卖,被郭锋路过长眼,询问之下,带着考古队过来这边发掘。

  连绵的山脉与河水之间冲击出一个泥滩,泥滩的外围在烈日的暴晒下干枯裂开,中间是厚厚的黑黄软泥,有陶片或青铜之类的器物在软泥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山脉是拱王山余脉。

  由于近年来不断发掘出史前已灭绝的禽兽和大量不知名的植被化石,令拱王山闻名中外。声名鹊起之余,也为这里带来了旅游探险热潮,一时间五湖四海、各种肤色的人们蜂拥而至,聚集倒腾,好不热闹。

  郭锋便是在这里的考古研究所做着野外考古工作。

  三十年前,一群人进入这西南一带的山林探险,消失在这莽莽森原中,那带队的是他父亲、当时就已经名扬海内外的古史学专家——郭松仪,那时尚在襁褓中的郭锋,被母亲辛苦的带大。打小他便不相信父亲能平白无故消失,立誓即使踏遍千山万水,也要找到父亲的踪影,哪怕是一堆白骨,也要使其入土为安。于是参军复员回来,转业到这里的考古研究所工作,与他一道工作的,是他在部队认识的两个生死患难的弟兄。

  王波,身形微胖而结实,豪爽风趣,容易冲动,爱交朋友,看似有些不正经,关键时刻却是勇猛异常,在空降部队可是追踪侦察,枪法一流的老手。战友们将他的名字与身材接合,叫起了“肥波”来。

  秦刚,身形健硕略微偏廋,为人沉稳而少言,曾经服役于南海舰队特战连,潜海伺敌,登陆作战,自是不在话下,其身世也甚特殊,祖上本姓张,是正一道天师宗人,有望承袭天师之位,却犯事破了门规,被逐出宗门,不得姓张,从此便改名易姓,浪迹江湖,做了个游方道士。其对于符箓丹书,风水勘舆之学,自幼习练,颇有心得,因此被战友戏称为“道士刚”,他也不怎反对。

  三人年纪相仿,同年入伍,结识于一次三军联合军演。为了应对现代战争复杂多变的局势,军委要求全军增强跨兵种混编作战的能力,就这样来自于陆军特战部队的郭锋与肥波和道士刚走到了一起。

  三人被分在一组,执行一次侦察敌方动向的野外行动,哪知途中被一只大棕熊追击,三人亡命奔逃,逃命之中,肥波给弄丢了那跟踪定位的仪表,害得在那片山林里瞎转悠了两日,郭锋又被那障气所病,倒下不起,性命堪忧,幸得道士刚凭着道学功底,在荒草齐眉的山林里勘察定位,找到救命草药,暂时压制住毒气漫延,与肥波互相埋怨着出得丛林复命救治,郭锋才捡回条小命。首长震怒于他们的失职令整个计划受阻,当即要法办了领队的郭锋,肥波与道士刚不满,上前顶撞,将那首长打倒在地,随后部队一纸通令,他们被劝退复员。

  三人从此结下深厚情谊,并拜把成了兄弟。听到郭锋立誓要寻找失踪的父亲,另外两人想尽办法从各自地方调入了郭锋所在的单位,一起在这研究所里做起了野外考古的工作。

  “我也说吗,老大呀,这大热天地,你给我们撺掇到这山窝窝里来玩泥巴,除了些破铜烂铁外也没见着长眼的物件,偏爱相信地摊上老滑头的鬼话,这回上当了吧!”肥波蜷腿靠在一棵树根上,点上一只烟,看着道士刚指导着另外两名实习队员画图做记录什么的,冲着郭锋念叨了起来。

  郭锋没有理会,这时他已将那面具从泥土中取出,清理干净。那面具被整体纹饰成蝙蝠形象,两眼处被挖空,格外显得阴森可怖,郭锋觉着眼熟,一时陷入了沉思。

  父亲当年失踪后,警方搜查带走了他的一些遗物手稿用于破案,余下的被母亲整理妥当,不时拿出来研究,想从中找寻他失踪的线索,郭锋耳濡目染,对这些资料早已是了然于胸。那是些记述山海经的研究资料,当年郭松仪在一处史前遗迹中,发掘出了一块刻有山川地貌的玉块和一青铜铭盘,铭盘上的文字形似蝌蚪,生涩难辩,他查遍各样史籍古书,穷尽所学,也只将皮毛译出,原来那玉块叫做“玉碟”,上面所载便是山海图。至此郭松仪愈加疯狂地沉溺于山海经图的研究中,说是在上古有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誓要将其破解以昭示天下,与那些资料一起放着的,还有一些图画,当中便有这蝙蝠面具的图案。父亲的失踪正是与这山海经图有关,而那些图画也许是查明他失踪原因的线索。

  正自思索间,一名做着记录的实习队员突然指着河里惊叫道“看啦,那是具尸首吗?”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指着的地方吸引过去。

  只见河流上游漂来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被冲入河道的泥沙挡住,道士刚见怪不怪地上前察看,果真是一具人的尸首,似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头颅已无踪影,身躯四肢被咬成碎肉连在一起,在水里泡成一团团的肉模,这是一具残尸。

  “快报警吧!”郭锋说道,队员中已有人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不多时,宛延的公路上扬起了灰尘,两辆公安式样的越野车朝这边驶来,停在了他们面前,下来五个森林公安。

  因为工作的原因,平时十里八乡和相关部门的各色人物三人都有交情。这会远远瞧见是赵所长带队的森林公安,便迎了上前,与其说明了情况。道士刚帮着几位公安将尸首装殓入袋,抬上了其中一辆车,赵所长也是好久不见郭锋他们,便要他们跟着回去所里,一边做笔录,一边叙叙旧。郭锋吩咐几个实习队员回去,哥仨上了赵所长他们的警车,去了不远处村寨里森林公安的驻地派出所。

  寨民们听说此事纷纷围到派出所前,东家一言,西家一语说开了。大致是说最近老有丢失人畜事情发生,有猎户进山也时不时听到怪叫声,公安几次进山搜索无果,大家给这事闹得终日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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