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节(2)

  转眼之间,又到了春夏交接的季节,初夏的阳光依然是那么妩媚,轻抚着飞山庙寨每一片山林,每一寸土地,它恰似一台定好时间的时钟一样,准时地告诉飞山庙寨的寨民。和风熙熙,持续和暖,新鲜的苜蓿和绿叶爽心悦目。蓝光华家门外去年插的杨柳树被和风佛得枝叶茂密,他家地里的苞米苗都长到快一个大人高了,周围的杂草也蓬勃生长。蓝光华没有进山去狩猎,而是和蓝氏一大早就到后山沟塘子的那块地里去铲草,雾霭般的轻烟轻轻飘浮于天地之间,氤氲缠绵,纤纤绿草和苞米杆在薄雾下跳动着生命的颜色,是那么的朝气蓬勃,蓝光华和蓝氏是不准许这跳动着生命的颜色的绿草存活的。他俩铲一会儿杂草,又猫着腰用手扯一会儿杂草。这次,蓝氏又怀上了,铲草感到吃力。她只能做一会,歇一会。

  蓝氏直起腰说:“娃他爸,过几天,娃崽满周岁,你看还兴不?”

  蓝光华正猫着腰用手扯草,边扯草边回答说:“怎么不兴呢?大喜的日子,就该庆贺,好好热闹一番,让崽“抓周”,图个吉利。”

  蓝氏又猫下腰用手去扯脚前的嫩草说:“也是,头娃兴了,还有二娃、三娃的,我给你生一窝娃,可都得兴哎。”

  蓝光华直起腰看着猫着腰的妻子笑了说:“那是肯定的,可是我家代代都是单传,真能如你所说,我就该烧高香了。”

  蓝氏笑了说:“那敢情好啊,这次,我真的又上身了,你赶紧回家烧高香去。”

  本乡习俗,孩子做周岁,来的都是女家,礼品就是鸡蛋、面条之类,在热烈的庆贺中,一个重要节目就是“抓周”。所谓“抓周” 就是将木制的枪、书、笔、钱、算盘之类的东西,摆在垫有被单的簸箕里,让周岁的娃崽自己去抓,看他抓着什么,就预示着他将来哪方面有出息。

  到了蓝春达周岁这天,蓝家又是鞭炮噼噼啪啪的响,又是一个个头缠着包头帕,身着穿圆领对襟上衣,束绣花围腰的瑶家女人鱼贯入场,背篓里装的是鸡蛋、面条之类礼品,蓝光华在堂屋里接待女家妯娌,她们一个个脸露笑容,喜喜呵呵,没有拘束,自由自在,抓周开始,大伙都围在堂屋里看,堂屋中心地铺上一条大的花被单,上面摆了木枪、书、笔、钱、算盘等等,让蓝春达去抓,客人们都围着看呀,笑呀,说呀,叫呀,直到蓝春达抓住笔,又把那支木枪抓起玩,客人们纷纷笑着说起吉利话来:是一个文化人还是一个好猎手。光华和蓝氏看着、听着、笑着,感激着大家的吉言,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抓周之后就开宴,女客们不喝酒,不抽烟,所谓开宴,是请客人吃鸡蛋下面,简单而热闹,图的就是这个热闹,吉祥和喜庆。女客们一走,家里变得冷静。夜色很快就降临了,夫妻俩早早地上了床。

  蓝光华说:“我们蓝家在飞山庙落地生根以来,差不多都是代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老天赐给我们一个娃崽,现在你肚里又怀上一个娃崽,这是你给我们蓝家带来了福啊。”

  蓝氏说,“这是你蓝家祖辈们积福积德,到我们这一代才得到好报,我嫁给你也是沾光了。”

  蓝光华伸出手把蓝氏揽到怀里,有点感动,紧紧地抱着。蓝氏身子一阵臊热,反过来把丈夫抱得更紧说:“我想要。”

  蓝光华兴奋地爬到蓝氏的身上,他的嘴在她的脸上雨点般啄起来, 蓝氏轻轻地说:“我受不了了,你快点吧。”蓝光华不急,他双手伸到她的身上抚摸着, 蓝氏“哦,哦”呻吟着:你快点,再快点。蓝氏舒服极了,忍不住在丈夫脸上亲了又亲,屋子里掀起了一片欢快的笑声。

  蓝氏怀孕十月,到了第二年的春末,生下第二个娃崽,赐名:蓝少卿。从此,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蓝光华和寨民上山狩猎,他们当时没有猎枪,狩猎工具比较简易,自制的弓箭、竹竿和畬刀。十几个寨民分成几小组随着弓箭手朝猎物包围过去。把猎物驱赶到一个山凹里,于是,弓箭手在头领的指挥下躲在石块后面朝猎物先放箭。箭像雨一样射向猎物。有一群举着畬刀的男女瑶民“嗷嗷” 地嚎叫着给弓箭手们助威。弩箭射中了猎物,箭仅5寸,尾插蓝翎,箭头乃用尖利的青石磨成。对猎物具有特大的杀伤力,他们就靠这些简易的工具杀死了山中凶残的狼、虎和豹子。蓝氏守家带两个娃崽,常常是背着少卿,拖着春达到地里去干农活。或者坐在堂屋给二个娃崽讲故事。蓝氏“过山瑶”有个老习惯:五、六岁的娃由母亲在家里照看,长到七、八岁时就得跟着父亲上山狩猎。蓝春达七岁时,蓝光华就带着他上了山,告诉他如何辨别野兽脚印,如何追赶负伤逃跑的野兽,如何保护自己不被野兽所伤等等。蓝春达是天生的一块狩猎的好料。每天起床头件事练跑步,做猎手。把父亲自制的弩弓反复把玩、练习,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弩弓手。

  一个雪天早上,蓝春达跑完步、射完箭。他回到家里,进屋去换衣服,他对着衣镜看着自己:身材略高于同龄人,嫩俊的脸庞,乌黑的头发,两道眉毛下那双眼睛清亮,嘴唇上边显示出茸茸细毛。快吃早饭的时候,蓝家祖屋的院里弥漫着一层轻淡的薄雾,袅袅的炊烟在蓝家厨房上空缠绕。这时,一个又干又瘦的小叫化子的男孩,穿一件破烂小袄,脸抹得象个小灰鬼,腰间束着一条草绳,他慢慢地踱到蓝家厨房的门口,眼巴巴地朝厨房里看着。厨房里没有人,蓝氏外出拾柴火了。蓝春达换了一身青色对襟冬衣出来,一眼看到小自己很多的小化子说:“坐(母亲)不在,饭还没做好,没啥给你的,你先去别处要吧。”小化子无奈扭头就走。蓝春达走进厨房,没想到坐(母亲)早把苞米馍蒸好了,从锅里取出来放在馍筐里,上面用馏布盖着。蓝春达想:小叫化子大冷天出来讨吃,我家有现成吃的,得送他一些馍,饿着挺难受的。他不等坐(母亲)回家,决定给小叫化子送馍去。他伸手抓了两个热馍放进衣襟低下,急忙去追赶那小叫化子。出了寨子,蓝春达一眼看到小叫化子急急慌慌的朝鱼子溪寨的方向走去。

  “站住!我给你馍。”蓝春达一边小跑一边喊。那小叫化子先是走,接着是小跑。蓝春达很奇怪,收住脚步,不明白给他馍,为啥还跑。两个人一前一后,蓝春达满脸汗水,他又想:我比他大,非追上他不可。蓝春达边追边喊:“别跑啊!我给你送馍吃。”那小叫化子不理他,头也不回。蓝春达想:这人太奇怪了,我非撵上他不可!那怕跑到天边,我也要撵上他问个清楚?蓝春达一发狠,他拧起眉毛,把牙一咬,拼命地往前追赶起来。那小叫化子跑得气吁吁的,实在跑不动了,他害怕的站在地上,咧着嘴哭着说:“我没拿你家的东西!我没拿你家的东西!”蓝春达满脸汗水,喘着气,把两个馍递给他说:“你误会了,我是给你送馍吃。”那小叫化子听了蓝春达解释,感激地说:“你是好人,我会记住你的。我叫狗蛋,你呢?”蓝春达说:“我是蓝春达。”小叫化子伸出拇手说:“蓝春达,好人,我记住了。”

  蓝春达满头汗水,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他回到家,坐(母亲)看到他说:“你这是……?”蓝春达如实地对坐(母亲)讲了。坐(母亲)笑了说:“好孩子,长大了。”

评论
  • 已好玶,点赞


  • 吴小江 作者

    让人们永远记住了那个年代,记住了那段血泪史。 战争是人类的灾难。只有追求和平,世界才会安宁。


    回复 @吴小江: 很棒的作品!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