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遇见韩淡衣

  被林轩凤这么一抱,心中更是酸涩。

  随时都想大哭一场。

  林轩凤就这么紧紧搂了我好一会才放开。

  理好被子,将我扶在床上。

  我正想说谢谢,可是出口的却是剧烈的咳嗽声。

  他伸手捂住了我的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拍了拍他的手:“没事,早点睡吧,我也睡了。”

  林轩凤坐在了床头,将被子拉来替我盖好,又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我陪你,闭上眼睛。我们等你调养几天再走。”

  我笑着点点头,蜷缩了身子,抓住他的手,很快就又感到疲惫了。

  等我闭上眼以后,林轩凤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我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长叹了一口气。

  正打算再睡,房门却又一次被打开了。

  悄悄将眼睛打开一条缝。

  林轩凤提着一个木桶和茶壶进来了。

  走到我的身边,他将茶壶放在桌子上,木桶放下,立刻有些水泼了出来。

  他用袖子擦了擦汗,又出去了。

  我都不敢睡了。

  他……不会是想在这里洗澡吧?

  隔了会,又拿了一个盆和一壶开水。

  对了温水,忙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小轩凤,你也是练武的吧,有这么累吗。

  他蹲下身,扯了搭在肩上的帕子丢在水中,拧了几把,又摊开来抖了抖。

  走到床旁,将我整个人都翻了过来。

  我一时呆了,又不敢动。

  然后他开始脱我那条已经残破不堪的裤子。

  …………

  他居然在擦我的……

  让我死了吧。

  虽然不是我的身体,可是给人家当个奶娃娃照顾,还是很丢人。

  替我清理了半晌,我是睡意全无,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耳边突然传来了水流声。

  然后我的颈项被他抬了起来。

  微热的茶杯靠在了我的唇边。

  但是茶水却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替我擦了流出的水。

  我心里直喊痛苦,渴死了。

  就这么没了,早知道不装睡了。

  我正在心中默默叹息,两片唇忽然贴了过来。

  心脏一下跳停了。

  他轻轻捏住了我的腮帮子,我不由自主张开了嘴。

  他口中暖暖的茶水就流入了我的嘴里,还用舌头推了进来。

  虽然紧张,却突然觉得不怎么排斥他了。

  与其被那种人强暴,还不如让他用嘴喂我喝茶,我还不用动手。

  ……我这算是自暴自弃了么。

  他一连喂了我好几口,才将东西放好。

  站在我的身边许久都没有离开。

  最后,他靠过来,又轻吻了我一下才离开。

  等他出去了,我才倏地坐起身子。

  如果说刚才那些是他想喂我,那最后一次是因为什么。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不不,他一定是把我当成他的“凰弟”了。

  那一夜更奇怪的是,我竟然梦到有人来抚摸我的额头,还是个男的。

  只是长什么样,没有看清。

  不过是梦,无所谓了。

  隔了两日,我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走路也没多大问题,除了偶尔走路会头昏眼花以外,基本上算是康复了。

  那两人似乎不怎么急,就我赶时间。

  在我百般催促下,决定雇马车前往京师。

  收拾好了行李包裹,付了客栈银子,准备离开登封。

  雇好马车,正准备上车。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旁边轻轻响起:“车夫,请问还有空么,我和公子也打算去京师。”

  只见一个穿着粉蓝色短衫的童子站在马车外,抬头看着我们。

  他身后站了一个男子,头带黑色斗笠和面纱。

  看不清脸,可身材颀长,就这么看去都颇具风采,让人难以挪开视线,想来定是位高官子弟吧。

  车夫道:“还有一个。”

  说完转过头来问我们:“诸位愿意多载人么。”

  花遗剑道:“多个人也没什么。”

  林轩凤道:“可以的。”

  我说:“要看是什么人了。”

  那童子道:“我们愿意出双倍价钱,请让我也跟着去吧。”

  车夫道:“可惜只有一个位子,做事要分先来后到。”

  那童子身后的那个男子轻拉了他一下,摆摆手。

  童子道:“公子是想自己去么?”

  那男子点点头,黑色的轻纱跟着轻轻晃动。

  童子道:“可是……”

  那男子又摆了摆手,他便不说话了。

  童子转过头,对我们说:“我们公子叫做韩淡衣,各位在路上请多照顾照顾他,他身体不大好。”

  我有些不愉快了,探出头道:“你们公子不知道自己说么。”

  最恨寄生虫。

  童子正待说什么,韩淡衣又一次摆手。

  童子道:“那,那公子,我回去了,你要小心身体。”

  韩淡衣点点头。

  童子担心地看他一眼,又离开了。

  我更不开心了:“喂,喂,韩什么的,我们有说要带你么。我说要看人的!连说话都要童子帮忙,你这么吃不了苦头,怎么和我们走。”

  韩淡衣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摆了摆手。

  我疑惑道:“什么意思?你是哑巴么?”

  他点点头。

  “呃,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虽隔着面纱,但是总觉得他是在笑。

  直觉告诉我这个韩淡衣一定是个相当俊美的翩翩公子。

  我指了指他的斗笠道:“你要一直这么带着这玩意?”

  他指了指车。

  “哦,你先上来。”

  他动作极是优雅地坐了上来,坐在了我的身边,取下了斗笠。

  ………

  花遗剑不知在我身边重复了多少次:“喂,宇凰,你怎么了。发什么呆,走了啊。”

  我这才回过身来看着他,晃晃脑袋:“我……我,好,走。”

  车夫嚯地一挥鞭,马车疾驰而去。

  我知道这样盯着别人很无礼,可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

  林轩凤也盯着韩淡衣看了许久,但是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我身上。

  我的视线却又一次转移到了韩淡衣身上。

  我这辈子真的不相信一个人可以美到这种程度。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而望幸焉。

  都说重莲是冠世美人,可他除了多几分霸气,完全没法和这个名叫韩淡衣的公子相提并论。

  乘了一日马车,全身筋骨都跟散了似的。

  三人便商榷在洛阳先住上一晚。

  问了韩淡衣打算住在何处,他指指我们,大抵意思就是与我们一同住在客栈。

  林轩凤和花遗剑对他似乎多少有些戒备之心,我也没与他多说话。

  洛阳的夜晚有如无数火折在燃烧,整个城里呈现出一派万家灯火的景象。

  洛河上的画舫一支支鳞次栉比排列着,岸边一片绚烂明红。

  炳炳焕焕如凤琶,灼灼夭夭尽光华。

  整个城市歌舞升平,喜气连连。

  千道流霞染醉漫天星斗,万家灯火摇醒沉寂夜空。

  彩灯繁花如诗如画,流光溢彩。

  踏入洛阳城甚至辨不清是蹑足于仙境还是人间。

  牡丹花雍容华贵,艳而不俗,柔而不媚,被誉为“国色天香”。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牡丹花节正是清明谷雨之时举办。

  景物芳菲,花红柳绿。

  道旁牡丹花簇锦攒,艺妓吹弹歌舞。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人欢马叫之声。

  闻声望去,不远处的擂台旁边围了一大群人,欢欣踊跃,掌声雷动。

  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那里正摆了擂台。

  擂台上站着一名黑衣男子。

  虽无惊骇世俗之绝世容貌,却也是生得威仪凛凛,颇具气势。

  花遗剑道:“这样的比武活动多了去了,回去罢。”

  我赖皮道:“花大哥你看得多了我看得少,让我看看吧。”

  说完看了看林轩凤。

  林轩凤道:“花大侠和韩公子若是累了,先回客栈歇息,我陪他一会儿。”

  我冲林轩凤谄媚一笑。

  韩淡衣摆摆手,微笑着指了指那擂台。

  我又冲韩淡衣谄媚一笑。

  花遗剑看了一眼林轩凤,道:“既然你们都要看,那我也只得奉陪了。”

  林轩凤道:“多谢花大侠。”

  花遗剑想了想道:“不必叫我大侠,你可以和宇凰一样。”

  林轩凤先是愣了一下,又道:“好,花大哥。”

  就在这时,台上传来那男子洪亮的嗓音:“各位大侠承让了,在下花遗剑今日有缘能够一读《莲神九式》之奥妙,实为自己能够修炼这套绝世宝典而感到三生有兴!”

  这话把我们几个都震住了。

  这“莲翼”不是重火境的无价之宝么?怎会流落到这样喧哗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台上那人若是花遗剑,那我们身边这人又是?

  我和林轩凤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花遗剑。

  花遗剑先是有些惊讶,随后豁达一笑,并未说话。

  韩淡衣默默看着台上的人,就像连耳朵都聋了。

  擂台上站着另一皓首苍颜的老者,一看便知绝非等闲人物。

  他手中掂着一支金边手卷,上刻有龙纹蛟藤。

  龙钟走到那男子跟前,他递出了那支手卷。

  “花遗剑”慢条斯理地打开手卷,喜笑颜开地默读手卷上的文字,脸色却是乍地愀然变色:“怎么回事?这……这……”

  那老者道:“少侠可有疑问?”

  “花遗剑”念道:“‘《莲神九式》乃前朝后宫阉珰所谱,故练此神功者必先去势。若强炼则会走火入魔,神智不清乃至经脉错乱。修炼者请三思而后行……’”

  他忽然猛然收起手卷。

  “原来竟是阉儿宦狗所练之内功,我花遗剑怎可能是这般丧心病狂之人!”

  这话又把我们都给震住了。

  林轩凤低声道:“重莲竟是个太监?”

  立刻又想起了那个可怖的夜晚。

  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怎么可能是太监。”

  林轩凤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一眼韩淡衣,视线刚好和他碰到一块,立刻回避了耸肩道:“随便想的。”

  老者却是有些愤然地说道:“那阁下的意思,我们莲宫主便是‘阉儿宦狗’了?”

  林轩凤道:“莫非这位老者就是重火境的南宫长老?”

  我笑:“重莲那个人渣还不知道自己给人出卖了。”

  林轩凤疑惑道:“你为何要说他是人渣?”

  我干咳两声:“快看台上!”

  “花遗剑”便将手卷往擂台上一掷。

  “哈哈哈!如今在下终于明白《莲翼》的秘密了!怪不得重甄宫主一生都无法练成《莲神九式》,而他那年仅十五岁号称冠世美人的儿子在两年内就修炼至第五重!只因重甄老狗纵情酒色,不肯舍弃自己的男人身份,于是阉了重莲来圆自己的梦!”

  南宫中嵩怒道:“花少侠,请你说话客气点!”

  “花遗剑”道:“为何重莲当年出来后边销声匿迹了?是因为他到了成亲的年纪,可他没有办法娶女人,怎么办,只有躲起来了!”

  说得好。

  那人渣要真是太监就好了。

  旁边忽然响起了嗤笑声。

  是韩淡衣。

  不知是不是我看走眼了,他的笑容竟有些轻蔑自负。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闪了过来。

  定睛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站在擂台上。

  “花遗剑”有些错愕地问道:“这小女娃娃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那少女举起手中的大刀指着他:“你勿要管我是哪里来的!我只想告诉你,请你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

  我就说她看去怎么如此眼熟。

  原来就是红花院里那个蓝衣女子。

  她叫“水镜姐姐”那个奶声奶气的调儿。

  鸡皮疙瘩。

  “花遗剑”用鄙薄的眼神瞅着她,道:“笑话!花遗剑是谁你总该听过?我又何时给人低声下气道歉过?——再说,重莲那样的大魔头天下人得而诛之,他就算是阉竖又怎样?难不成你对他有意思?算了吧,那种半男半女的阴阳人,生得再好看又有何用?”

  “你再胡说我就用刀砍了你的舌头!”

  那蓝衣女子脸一下就因为又气又羞而变得通红。

  “哎哟哟,我好怕哦!小姑娘要用粉拳把我打得遍体鳞伤了!真不知道你心爱的莲宫主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助你一臂之力呢——”

  话还未说完,那女子就一刀砍了下去!

  无奈以她那半壶水的功力根本无法打过“花遗剑”。

  他身子微微一侧,就躲开了她。

  然后,他很轻易地就捉住了她的双肘!

  她心中一懔,往台下望去,似乎正在四处搜寻什么人。

  就在此刻,一道红光闪了过来!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轻盈地着地。

  剑未出鞘,只用剑柄轻轻一击,柄上的翠绿蝴蝶翻飞起舞。

  “花遗剑”便被震到了擂台下数米以外!

  那女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只见那男子一身绛红轻绸云裳。

  生得花容月貌,神清骨秀。

  虽眉宇之间透露出一鼓浩然正气,眼神却是骄雪凌霜。

  眼角的蝴蝶花纹冰蓝胜雪。

  我看了看自己身边,空了。

  “正牌花遗剑”上去了。

  我摇摇头:“哎,花遗剑这孩子啊,就是不听老人家的话,老管闲事。”

  林轩凤道:“花大哥为人仗义,让我好生佩服。”

  我白了他一眼。

  林轩凤你为人就似墙头草,让我好生想打。

  半晌,那女子才回过神来,她说道:“多谢大侠相救,敢问阁下姓名……?”

  花遗剑道:“重火宫的第二十弟子楚微兰,对么。”

  霎时,台下更是一阵唏嘘。

  原来大名鼎鼎的重火宫也会有这武功如此伧劣的弟子。

  旁边已有人低声道:“真是让人直接怀疑她是否真如传言所说,与莲宫主关系非同寻常。”

  楚微兰道:“正是,敢问大侠从何知晓?”

  见她如此坚持,他付诸一笑:“花遗剑。”

  众人无不感到吃惊讶异,纷纷往被震下擂台的男子看去。

  只见那“赝品”灰头土脸,爬起身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而南宫长老似乎也瞬间消失了。

  有人议论道,花遗剑的武功果真了得,相貌更是如传闻所说一般可谓凤毛麟角。

  不过的确如此。

  若是只看形貌,方才那名黑衣男子还似被称作“斩情剑”的大侠。

  传闻中花遗剑膂力惊人,可轻易举起百余斤的名剑“绀阿”。

  可实际上花遗剑却是秀丽容貌。

  尤其是他脸上剑上的小蝴蝶,那身红彤彤的衣裳,还有红彤彤衣裳上红彤彤的绒毛。

  实在让人没法把他和“大侠”二字想到一块去。

  我心里正合计着怎么刺激花遗剑,却忽然抬头看到了韩淡衣的颈项。

  怔忪了许久。

  血红色……

  血红色的莲花图腾。

  有些反胃。

  那张原本完美无瑕的脸突然变得阴暗可怖。

  我一把抓住林轩凤的胳膊:“轩凤哥,何时回客栈。”

  林轩凤道:“总该等花大哥下下来了。”

  我点点头,打算站过去让林轩凤站在我和韩淡衣中间。

  有人推了推我的胳膊。

  韩淡衣正满目担心地看着我。

  他指了指我的头,眨眨眼。

  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合,眼眸看去更是漆黑如夜。

  ……

  漆黑?

  重莲的眼睛是紫色的,这我记得很清楚。

  说不定我是认错人了。

  我说:“你是问我头疼么。”

  他点点头。

  我说:“没有,我……我可以问一下么,你的脖子上的花纹是怎么一回事?”

  韩淡衣摸了摸自己的颈项,笑了。

  把衣服往下拉了些,整朵莲花就露了出来。

  嫣红似血,绚丽如虹。

  然后他拉过我的手,我竟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莫名地看着我。

  看样子我是完蛋了,现在有男子触碰感到不适。

  我又大大方方地把手伸了出去。

  他在我手上轻轻写了两个字。

  天生。

  指尖微凉,心中忽然萌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我收回了手:“你一生下来就有了?”

  他含笑点头。

  风清月白。

  我这才发现韩淡衣的头发是披着的,些许落在肩上,直滑在腰际。

  他身后的房门口挂着几盏金线锦缎织的梅红灯笼。

  莺黄飙光从淡薄的绉纸中如烟波般洇了出来,直显得整个楼宇金碧荧煌。

  韩淡衣的容颜温润如玉。

  虽是温和的表情,却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竟说出口了。

  这种老掉牙的台词也太俗气了,自己唾弃自己。

  而且我若是见过他,一定不会忘掉的。

  韩淡衣细长的眼睛又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型,在我手心写道:我也是。

  想起以前和哥们的开玩笑,随口就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哪能一起睡。”

  韩淡衣呆了,半晌都没点反应。

  林轩凤似乎已经习惯了,摸摸我的头:“宇凰,你的确困了,回去睡觉吧。”

  然后又对韩淡衣道:“韩公子,宇凰是这样,习惯就好。”

  街上的行人渐渐久稀,花遗剑勾搭过那女人终于回来了。

  一看到他过来,我又来劲了。

  走到他身边,手撑他身上:“那女挺正的,怎样?”

  花遗剑迷惑地看着我:“你说甚么?”

  我用力推了他一把:“在老弟面前你还装个什么装啊,那女的挺好啊,有没看上,有没约好时间哪天来个牡丹会?”

  花遗剑看了看林轩凤,又看看我。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神色,却又立刻恢复了镇静:“你想多了。”

  没意思。

  本来想问出点名堂来的。

  我抽回手,又搭在了林轩凤身上:“小凤,洛阳有没有那个啥。”

  林轩凤道:“那个啥?”

  又是个假正经的。

  捅了捅他的腰,他笑着躲开了:“装傻,我说妓院。”

  林轩凤道:“你又去青楼做什么。”

  我横他一眼:“你不觉得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么。你去妓院是做什么,唱戏么?”

  林轩凤微恼道:“我不去那种地方。”

  我说:“你伟大,你不喜欢女人,我还喜欢呢。”

  林轩凤又被我气得面红耳赤。

  沉默了好一阵,他又不死心冒出一句:“我们可以去红缎园先借住,那里环境挺好的,园主花大哥一定认识。”

  花遗剑道:“潇璎珞,‘剑魔’潇矜的妹妹?”

  璎珞。

  诗云:“亭下佳人锦绣衣,满身璎珞缀明玑。”

  又是一个住在满城牡丹的女子,想来一定美若天仙。

  林轩凤还未回答,身后一个微哑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林、轩、凤!”

  四人一起转过身。

  一看到那个姑娘,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好红啊。

  从头到脚全是红色,又不是朱砂的那种火红,而是粉红。

  要是大白天看去,一定刺眼。

  林轩凤怔了怔,立刻笑得喜逐颜开:“潇姑娘,说曹操曹操到。”

  原来,这个没有一点淑女风范的女人就是潇璎珞。

  而且她穿衣服懂不懂什么叫做品位。

  比花蝴蝶还花。

  人家花遗剑至少懂得在衣服上弄点毛毛来装饰。

  这潇璎珞连毛毛都不装。

  潇璎珞欢蹦乱跳地走到我们身边,笑道:“这几位是你的朋友么。”

  林轩凤道:“是。”

  说完,指了指我,道:“林宇凰。”

  又指了指韩淡衣:“韩淡衣韩公子。”

  最后指向花遗剑:“花遗剑大侠。”

  心底在呐喊:喂,就我没有后缀,我不干。

  少说也该是“林宇凰少爷”啊。

  潇璎珞一看到花遗剑,激动道:“原来是花大侠,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花大侠竟然如此年轻,我哥哥和你一样大,看去比你老多了。”

  花遗剑道:“你哥哥呢?”

  潇璎珞道:“哥哥说是替梅影公子做事去了,出去有四年了都杳无音讯。”

  花遗剑道:“你是说梅影教主?”

  潇璎珞道:“梅影教主?难道冥神教的教主就是梅影公子?”

  花遗剑笑道:“是,你没听说么。”

  潇璎珞道:“我不知道,我只听说梅影公子是个残暴冷酷的人,当时我劝哥哥别去,可他不干,现在……现在都不知道怎样了。”

  说到此处,眼眶红了。

  花遗剑安慰道:“等我处理了一些事,就替你去打听他的下落。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潇璎珞点点头,不再说话。

  越听越不对劲。

  我说:“慢,慢着,梅影教主是谁?”

  花遗剑道:“冥神教的教主,据说是草菅人命的魔头。冥神教是最近才兴起的教派,但是势力发展速度几乎是星驰电掣,出其不虞,很多门派都被冥神教吞并了。”

  对,我要的就是这个!

  “那他的相貌如何?”

  花遗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潇璎珞道:“我听几个朋友说的他长得十分凶残,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每日定时饮人血三杯,杀女童一名,男童两名。”

  那还是人么。

  怎么我觉得她说的人这么像红钉老怪。

  她补充一句:“最可怕的是,他是个断袖!”

  ……

  “又是个断袖!”

  忍不住说出来了。

  林轩凤挑眉了看我:“什么叫‘又’是个断袖。”

  我假咳两声,不说话了。

  潇璎珞道:“要不,你们先去我园子里住着怎样?”

  林轩凤道:“好,那谢谢潇姑娘了。”

  潇璎珞豁朗一笑:“谢什么谢,你我谁跟谁呀。”

  这潇璎珞说话的口气怎么听去这么耳熟。

  住进了红缎园。

  刚好潇璎珞有两个朋友也住在那里,听她的说法,是一对姐弟。

  姐姐名叫尉迟月琴,弟弟名叫尉迟星弦。

  名字取得倒是有趣,不知人品如何。

  据说那一对姐弟也是要前往京师的,若是他们为人不错,干脆叫上一起,也算是结交了两个朋友。

  只是一想到这一点,又觉得不对。

  反正我是要离开的,认识的人越多,离别时愁绪越多。

  我住在红缎园的北厢房。

  那对姐弟在我的左边,韩淡衣在我的右边。

  园内果然种满了牡丹。

  艳红似火,冰白如雪,荧黄若金。

  魏紫姚黄,脂红豆绿,昭君出塞,杨妃醉酒,玉楼春雪,花红迭翠。

  夜何其,星移漏转,凉蟾照无睡。

  一双盈盈秋水望着窗外,犹言往漫无止境的地方阔视着。

  我在院子里转了一会,犹豫了很久。

  还是走到了他的房门前道:“韩公子,这么晚了还没睡?”

  韩淡衣转过来,朝我招手。

  我走到他身边。

  他在我手上轻轻写道:淡衣。

  我点点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小声道:“淡衣……这样叫?”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细细长长的凝眸中流转着温柔的光。

  他将我拉到窗边,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迅速眨了眨眼睛,睫毛在他的掌心蹭出嚓嚓声响。

  他将我轻轻推到了窗前,抬起了我的下巴。

  然后放开手。

  我睁开眼,低声抽了一口气。

  一望无垠的星空。

  漫天星斗,就像舀了一瓢碎银沙,在一把洒落在漆黑苍穹。

  如无数萤火虫处处飞舞,闪烁着耀眼璀璨的光芒。

  一时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好美。好漂亮?

  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个被心爱男人宠腻着的花痴女人。

  夜间的花香越发浓郁,深呼吸,精神一振。

  转过头去看了看韩淡衣,他似乎没有要求我回答。

  只是闭上眼,轻轻呼吸着窗外清新的空气。

  两道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合上。

  柔润的面颊平静如水。

  看了他一会儿,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如果说在这里一直看星星,通宵达旦,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许久,他终于转过头看着我。

  那样平淡而又直接的眼神,让人有些害怕。

  总觉得会直看到人的心底去。

  两个人的目光在星光月光下相互交错。

  呼吸徒然变得有些急促,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连忙把头别过去,低声道:“韩公子……哦不,淡衣,我有些倦了,想回去睡觉,先走了。”

  他又温柔地笑了笑,黑亮的眼睛弯得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小。

  在我手上写:对不起。有些想家。晚安。

  我说:“想家?抽空回去看看爹娘就好。”

  他在我手中写道:没了。

  我说:“没了?什么没了?你爹娘……?”

  他抬头看了看我,又写道:是。

  完了,碰到别人的要害了。

  我正想着怎么安慰他,他却在我手上轻轻划了两字:没事。

  心事被说破,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地笑了笑:“没事就好,别想多了。”

  似乎有些心虚,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大声道:“兄弟,坚强!”

  灯光有些昏暗,看不大清楚他的脸。

  可我知道他笑得格外舒心。

  走出韩淡衣的房门站在门口发呆。

  看着里面的烛光被吹灭,我忽然举起了自己的手,痴痴地看了许久。

  感觉好奇怪。

  一口气冲回自己的房,猛地关上门,不洗漱不脱衣服直冲上了床。

  他明明是个男子……

  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然后脸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烫。

  对于美貌无双的人,是人都会有些紧张的。

  幻觉,一定是幻觉。

  次日看到了在红缎园里借住的姐弟。

  几人一起坐在饭厅里用膳。

  韩淡衣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午时后回来。

  尉迟月琴面容白皙,容貌虽说不上国色天香,却是眉清目秀,煞有贵气。

  尉迟星弦皮肤偏黑,浓眉大眼,活蹦乱跳。

  怎么看都不像是同父母生出来的孩子。

  潇璎珞给我们互相介绍后,便坐在了林轩凤身边,和他聊了起来。

  尉迟星弦一见了我,就嬉笑道:“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吧,交个朋友?”

  我先是一愣,左看右看,还以为他认错人了。

  指了指自己:“你说我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皮肤有些黑的缘故,总觉得他眼睛特别明亮。

  然后他就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用力点点头。

  老子就是喜欢爽快人嘿!

  我用力一拍桌:“好!兄弟我喜欢你!”

  一激动,又丢脸了。

  就在我正准备接受大家怪异的目光后,尉迟星弦也砰地一拍桌子:“好!哥们儿我也喜欢你!咱两喝!”

  说完拿着桌上的稀饭就咕噜咕噜喝起来。

  遇到同类了。

  这时林轩凤靠过来,小声道:“这样交朋友也挺好。”

  我傻笑:“嘿嘿,就是傻了点。”

  林轩凤道:“比起那些暧昧不清的关系,傻了的确要好很多。”

  我愣愣地看他一眼,道:“怎么嗅到一股味道。”

  林轩凤像没听到我的话:“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我说:“我嗅到了味道。”

  林轩凤当我文盲了,还解释道:“即便是男子的房间,也不可以随便乱闯的。知道避嫌么。”

  我又重复了一次:“我嗅到了一股好浓的味道。”

  林轩凤终于正视了我的疑问:“什么味道。”

  “好酸,真的好酸。”我一边说一边在他身上用力吸气,“就你身上的醋味,熏死我了。”

  林轩凤的脸先是一白,接着就浮起了红晕。

  又急又羞又气。

  大哥,你别这样反应啊,我开玩笑的。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粉红色的潇璎珞靠了过来。

  “林宇凰,你是林轩凤的弟弟?为何你们一点都不像?”

  林轩凤漠然道:“他不是我弟弟。”

  潇璎珞道:“原来你们不是兄弟。林宇凰,以前在武林中都没听过你的名字,你是第一次闯荡江湖吗?”

  我点头道:“我哪有轩凤哥厉害。”

  喂,林轩凤,我是在夸你,你瞪我做甚么。

  潇璎珞道:“那你和林轩凤武功哪个好?”

  我说:“我哪有轩凤哥厉害。”

  林轩凤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潇璎珞好像越听越兴奋,只激动得直拍手:“那你当我弟弟好不好?”

  “敢问姑娘芳龄?”我皱眉,最不爱当别人弟弟。

  潇璎珞道:“怎么你一说话就跟林轩凤一个调调,没意思。我十六了。”

  十……十六。

  只有十六岁就敢当我姐姐。

  “潇姑娘,我十八了。”

  “十八又怎样,谁说一定要大的才能当姐姐?”还没等我回答,她又继续道,“林宇凰,你肯定没来过洛阳对不对?姐姐带你出去玩,怎样?”

  “好啊好啊。”

  怎么声音是双重的?

  转一看,尉迟星弦。

  他说:“潇姐姐,我想去。”

  潇璎珞先是一怔,接着推了我一把:“林宇凰,你看人家都叫我姐姐了。”

  我说:“哦。”

  我和你很熟么。

  花遗剑道:“宇凰,你今天不打算走了?”

  我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我想先出去玩一会,保证在午时三刻前回来。”

  花遗剑看了看了林轩凤。

  林轩凤泄气似的道:“我又管不住你。想玩多久玩多久。”

  然后我们三人就往街上走去。

  近几日牡丹节,游人较往常更多。

  男女成群结队,络绎街道,或携酒鼓吹,施放花炮,或团聚歌舞,打虎装象,琵琶随唱。

  一路上潇璎珞的话就没断过。

  “林宇凰,你想吃点什么吗?”

  “林宇凰,你看看那个小贩卖的饼子,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很好吃的。”

  “林宇凰,我们去看看前面的人卖艺吧。”

  “林宇凰,你喜欢什么牡丹,品种有很多,可以带一些走呀。”

  ……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大姐,我买了牡丹怎么带走?插脑袋上?你都把别人尉迟弟弟给忽略了!”

  “大姐?你终于叫我姐姐了。”

  她笑得如此开心,眼睛都笑没了。

  这潇璎珞智商一定是负,我说话的重点她抓住没有?

  “你看星弦正和一个小姑娘玩呢。”

  想不到尉迟星弦也是个好色的。

  但是顺着潇璎珞手指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个小小姑娘。

  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仰头嚎啕大哭,原本清亮的大眼睛都哭得红红的。

  皮肤雪白雪白,衣服也是蟒缎绣制的。

  有钱人家的小孩。

  去巴结。

  我笑眯眯地跑到了小女孩身边。

  尉迟星弦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小妹妹,不哭哦,哥哥带你找娘亲……”

  哭声不止。

  瞧你包公似的黑不溜秋的脸,人家小妹妹可能不哭么。

  我一把推向尉迟星弦的脑袋。

  “我来!”

  尉迟星弦揉揉头,委屈地站到一旁。

  我蹲在小姑娘的面前,喜笑颜开地看着她。

  “小妹妹,不哭不哭,哥哥喜欢你,哥哥给你买东西吃好不好?”

  很有效,立刻就不哭了。

  我摸摸她的脑袋,还是我的魅力大。

  结果片刻停留后,她哭得更大声了:“哇……哇……娘啊,有人想拐卖我……”

  我变拐卖贩了。

  潇璎珞跑过来,学着我推尉迟星弦的样子推开了我。

  “你把别人吓着了。”

  潇璎珞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妹妹,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和爹娘走散了?”

  小姑娘慢慢停止了哭声:“是,是……呜呜,不知道娘去哪里了……”

  潇璎珞道:“你在哪里和娘走散的?姐姐带你去找娘,好吗。”

  “我不知道……呜呜,哇……”

  本来好点了,又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抚上了小姑娘茸茸的头发。

  小姑娘睁大眼抬起头。

  一个男子蹲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依旧那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对她笑。

  细长的双眼弯弯的,眼中流淌着柔和的波纹。

  清俊的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光。

  明明是喧哗热闹的街道,却在他到来的一瞬间变得宁静而祥和。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只是一直轻抚着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不再哭了,只是傻掉似的看着他。

  淡衣。

  他的笑意越来越浓,小姑娘就越显得吃惊。

  这时候潇璎珞趁机问道:“小妹妹,你可以告诉这个哥哥你怎么了吗?”

  小姑娘用那细嫩的声音说道:“我和我娘走散了……”

  韩淡衣抓住她的手,轻握了一下,将她抱了起来。

  潇璎珞道:“那你和你娘在何处走散的?”

  小姑娘道:“就在这一块。”

  韩淡衣让小姑娘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四处寻找姑娘的母亲。

  不知何时,行走的人群都已渐渐停下,纷纷往这里看来。

  人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没有挪开。

  不过多时,已有人开始捂着嘴悄悄讨论着什么。

  少女们的面颊粉红如桃花。

  就连男子的眼中都充满了钦羡之色。

  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裳的少女走过来道:“这位大哥,是否要我帮忙?”

  此话一出,许多女子都跃跃欲试。

  韩淡衣礼貌地笑笑,不说话,却已表明了回绝之意。

  那些女子本来期待的神采又黯淡了下去。

  潇璎珞道:“估计就是这附近人家的孩子,现在人都围过来了,想来她的父母如果就在附近一定会赶过来。”

  韩淡衣点点头,一直给予那小姑娘安心的眼神。

  小姑娘似乎也不急了。

  莲藕般的小手缠上了韩淡衣白皙的颈项,软软的头发在他的皮肤上厮磨。

  我看她对她黏自己娘都没这么厉害。

  过了一小会儿,小姑娘小声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韩淡衣抿嘴微笑,轻轻摇头。

  我说:“这个大哥哥不会说话,小妹妹,想说什么告诉我这个大哥哥就行了。”

  小姑娘斜视我一眼,“哼”的一声,头埋到了韩淡衣的怀抱中。

  ……

  什么玩意啊,讨厌的小丫头!

  我林宇凰什么人,竟给个小屁孩子瞧不起!

  还好韩淡衣不会讲话,否则这色咪咪的小丫头可能会一直缠他几十年。

  那死丫头似乎有感应我在瞪她,竟抬起头,回瞪了我一眼。

  我气得胃痛。

  这还不够。

  她抬起头,一双讨厌死的小手又紧紧抱住韩淡衣的脖子。

  在他的脸上“啾”的亲了一下。

  韩淡衣摸了摸自己的脸,微笑着看她。

  恋童癖。

  我确定了,韩淡衣是恋童癖!

  “嘿嘿,嫉妒了吧。”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我耳边飘过。

  我猛地转过头,看到了一脸贼笑的潇璎珞。

  “谁嫉妒那死丫头了,被个大男人抱着很爽吗?我看是你嫉妒了吧。”

  我双眼上翻,天好蓝,云好白。

  潇璎珞用手撞了我一下:“谁和你说你嫉妒那个小姑娘了,我是说你嫉妒韩大哥讨别人喜欢,你吃力不讨好。”

  我瞪大了眼:“我嫉妒他?有没有搞错!我嫉妒他恋童么?”

  我忘了韩淡衣不是聋子。

  韩淡衣转过头来,满目柔和地看着我。

  清秀的容颜上挂着花般的笑容。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压住了似的,干咳两声道:“那个,我开玩笑的。”

  潇璎珞在我耳边小声道:“去,说到底还是没用的家伙。”

  我紧紧咬住牙齿,嘴巴不动地冒出一句:“比某些人好,男人婆。”

  潇璎珞狠狠地跺脚:“你说谁是男人婆了!”

  我无所谓状:“谁应我就是谁。”

  潇璎珞怒道:“你!”

  我接道:“我!”

  潇璎珞转过身,又重重跺脚:“我不理你了!”

  我笑道:“你以为我想理你?”

  这回学乖了,话都不接了。

  真生气了。

  我跑到她的面前,调笑道:“大姐,莫生小弟气,小弟是孩子不懂事,该原谅的还是要原谅……”

  不理我。

  我鞠躬道:“潇姑娘,林某在此道歉了,潇姑娘别因为一句‘男人婆’就生气,生气会变老,生气就不漂亮了……”

  潇璎珞突然冒出一句:“我漂亮吗?”

  这女人……说话果然捉不住重点!

  “漂亮,当然漂亮。”

  老爹说过,当一个女人问你她漂亮不漂亮的时候你一定要说漂亮。

  “那我可爱吗?”

  “可爱,当然可爱。”

  老爹说过,当一个女人问你她可爱不可爱的时候你一定要说可爱。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哦,不不,不喜欢。”

  老爹说过,当一个女人问你你喜欢不喜欢她的时候你一定要说不喜欢。

  否则,届时堕入万丈深渊。

  她又赖皮了:“那我也不喜欢你了,你别和我说话。”

  我说:“潇姑娘,一切皆有可能,来日方长啊,哎呀,小姑娘的爹娘来了。”

  她气得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你骗人。”

  一直没说话的尉迟星弦突然冒出一句:“宇凰真没骗你。”

  那一对穿着活像两只大孔雀的夫妇原来就是她的爹娘。

  热血沸腾。

  否则我就上了贼船了。

  这时视线忽然和韩淡衣碰到一块儿去了。

  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也只是一瞬间,便转过头去了。

  没有感情的眼神,虽无笑意,但也没有一丝厌恨。

  只是冷得让人有些心寒。

  潇璎珞和那小姑娘的爹娘交涉过才知道,她的爹娘竟是十二王爷。

  一家三口趁着牡丹节来到洛阳城品花,却在人潮翻涌的时候和女儿走散了。

  两口子感动得直向韩淡衣道谢,一个劲地夸韩淡衣一表人才,说什么也要帮他做件事。

  韩淡衣没什么好要求的,我就帮他提了。

  送我们几个去京师。

  王爷夫妇二话不说答应了。

  后来我们回到了红缎园。

  嘿,我是打算给林轩凤炫耀一下出去以后得到什么好处的。

  顺便带上了尉迟姐弟。

  当晚在红缎园里和林轩凤收拾好了包裹,顺便带了点特产,打算向潇璎珞道别。

  走到潇璎珞的房门口,尚未熄灯。

  林轩凤轻轻扣了扣门:“潇姑娘,你在么。”

  没有回音。

  隔了半晌,林轩凤又敲门道:“潇姑娘,你歇息了么。”

  没有回音。

  又喊了半晌,还是没回音。

  我猛地一拍门:“喂,潇璎珞,男人婆,你装睡么?”

  这样都还没回音。

  这时一个丫头走过来,轻言细语道:“两位公子,让奴婢进去喊小姐吧,说不定她已经睡了。”

  林轩凤道:“既然这样,你替我向她说一下就好,明天一大早我们就会离开这里。”

  那丫头应了一声,推门进去了。

  我和林轩凤转身回房。

  身后传来一声刺耳惊恐的尖叫声:“啊——!!”

  我们立刻站住了脚,愕然转过头。

  只见那丫头大哭着跑出来,一下跪倒在我们面前:“公子……公子救命啊,小姐被人杀了!!”

  林轩凤愣了愣,迅速跑了进去。

  我跟着他走进去。

  烛火只燃了一半,潇璎珞正四肢交错躺在地上。

  眼睛睁得极大,胳膊搭在面前,遮住了半边脸,却看不到伤口。

  潇璎珞,白天还笑得那么开心,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孩。

  此时就变成了一具再也不能动不能呼吸的尸体。

  禁不住吞了口唾液。

  我这辈子从未见过死人,顿时只觉得寒毛直竖。

  林轩凤走过去,将她的身体翻了过来。

  瘫软无力。

  眼睛瞪得更加恐怖了。

  雪白的颈项处有一道绛红色的伤痕,似乎也只是内出血。

  林轩凤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是窒息而死的。”

  我一时害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丫头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哭丧着脸道:“林公子,是谁残害小姐……”

  林轩凤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杀她的人使用的武器是长鞭。”

  他将她的袖子从手腕处卷了起来。

  “她身上也有些细小鞭痕。大概是那人想杀她,她反抗留下的。”

  他抬起了她的头,将那最明显的鞭痕暴露在烛火下。

  “她反抗的痕迹不明显。这个人武功很高。但是这道伤却很淡,她的头骨也没有扭伤痕迹,说明勒死她的人用的力道却不大,这只说明了一点,杀她的人是名女子。”

  我和那丫头都只是默默地点头。

  林轩凤道:“这附近使用鞭子的门派一个,燕镜岛。可燕镜岛只收男弟子。就连两个岛主都是男子。”

  他对那丫头道:“你们小姐有没有得罪过什么武功高的人?”

  那丫头道:“没有,小姐在江湖上人际关系一直很好,而且几乎认识的都是男子。”

  林轩凤道:“使用鞭子的女子……莫非是薛红?”

  我说:“薛红也用鞭子?”

  林轩凤点头:“但是薛红一直都待在采莲峰上,鲜少离开。”

  “海棠。”

  我避开了潇璎珞依旧睁大的眼睛,直接吐出了这两个字。

  林轩凤惊道:“海棠?重火境四大护法之一的海棠?”

  我点点头。

  什么都可能记错,但是朱砂挥舞起的大刀和海棠缠绕大刀的鞭子我是怎么都不会忘记。

  林轩凤道:“重火境的人武器都不固定,一旦出手就一定见血。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武器是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海棠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我不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

  我紧紧地靠在墙上,背脊一片汗水湿濡。

  或许下一个被杀的人……就是我。

  林轩凤朝我走了两步,目光关切地看着我:“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的,这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我去叫花大哥来帮忙看看。”

  说罢,就抬起手想摸我的脸。

  可抬到一半就硬生生地收回去了。

  我点点头,浑身僵硬,额上流下大颗大颗的冷汗。

  “别太在意。”

  他的口气变得淡了些,然后走了出去。

  那丫头也慌忙跟着出去了。

  目光又一次停留在了潇璎珞冰冷的尸体上。

  头皮一阵发麻。

  闭上眼,一头栽了出去。

  咬呀一口冲到了后院,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站在门口,窗纸被风吹得霍霍作响。

  房内一片漆黑。

  透出一丝光,在房内的地板上一道道闪过,看去阴森可怕之极。

  给自己打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门上,想推门而入。

  脑中又浮现出潇璎珞的眼睛。

  可怖而扭曲的面容。

  手微微一抖,收了回来。

  右边的房内,灯火透亮。

  我又看了看房内,连忙收回视线,一鼓作气冲往右边,推开房门。

  韩淡衣刚脱了衣服,正坐在铜镜面前静静梳头。

  听见门响,吓得手中木梳落在地上。

  转过头来略显讶异地看着我。

  我一时心神未定,只知道匆忙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蹲下身捡起木梳,放在桌上。

  理了理头发,朝我走过来。

  我这才想起自己莽撞闯到别人房里,实是很无礼的事。

  只是为何会这么做,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被吓着了,现在我就出去。”

  说完转过身去拉房门。

  门忽然被关紧。

  我转过头,看着离我极近的韩淡衣。

  光线昏暗,他又是背光对着我。

  表情不甚清楚,只看得到高而挺秀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颌骨。

  双雪狐似的细长眼睛却被蒙上了茫茫的雾气。

  他低头凝视着我。

  原本就跳得很快的心更是变成一团乱麻。

  倘若此时他给我两个嘴巴子估计我都没反应。

  他抓起我的手,轻轻写道:告诉我。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发出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震颤:“她、她死了,潇璎珞死了……”

  他在我手上写:为什么。

  我说:“她被人杀了,她被人杀了……我觉得是他来了,他一定想要杀了我……”

  他低下头,又写道:谁。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

  这明明是天大的秘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我已经忍了这么久,原应该一直忍下去。

  可当我看到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时,竟迷糊了。

  一下反握住那只冰凉的手,道:“重莲,是重莲……他要杀了我,我害他散功了,他一定还没有解气,我会死在这里,我、我该怎么办……”

  韩淡衣的目光一下变得有些错愕。

  他又轻展开我的手,在手心上写道:别怕。

  我抬头看着他:“我知道我不该怕……”

  他仍埋着头,继续写了两个字:有我。

  我的手不由往后缩了缩。

  “什么……什么意思?”

  我小声问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微笑。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撞上了门板,发出“哐”的一声。

  韩淡衣却又朝前走了一步,离我更近了些。

  看见他渐渐靠过来的脸孔,我一时心乱如麻,抓身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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