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话都是听来的。

　　没有月亮的夜空

　　那年的一片晴朗夜空，很黑，黑得犹如一双黑色的眼睛。你说，可以用它寻找月亮。我们等了很久，直到白色通透的月光洒满脚下整片的泥土地。匆匆那年的光景，你依然记在心上，时不时和我叙起。你讲话，有时候几个字，有时候一长串，唯一不变的是兜里揣着的青橄榄。你爱吃，因为你觉得这颗橄榄就是我，酸酸的、甜甜的，吃着会上瘾。

　　在一个探讨文学和文化的群里，我们交流着关于清代名著经典小说《红楼梦》的种种。我打字写道，红楼的世界里，贾宝玉和各色女人的故事，影射了作者曹公心中的千般情态。你回我，没有一部小说，能有资格和水准超越《红楼梦》，读一本红楼，便可观百态，找到任何疑问的答案。不认同，反驳，其实在我眼里，这部耗尽曹雪芹辛酸泪的著作，不过如历史的一个寻常之人，微尘众，是佛学中的无常。我们继续聊着这个话题，慢慢的，开始积攒开往友谊的路费。现在回头重新聆听那些不成熟的话语，在今天穿着的衣服上，空留下污迹。

　　彼此互相加了好友，但凡得空，会说上几句，大致是对人文内容的看法，无关痛痒。你找我的多，我回应的少。我并不十分赞赏你的说话风格，过于文艺，不接地气，我喜欢的是哲思和幽默相结合的态度和做法。这一点，你再怎么试图模仿，都无济于事。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小小的细节，你不再把我当成是一个日渐熟稔的网友。

　　有一年冬天，你释放了自己的澎湃激情，你的大胆和无所顾忌，让我招架不住。我看着屏幕上的红玫瑰图案，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接着，你还是坚持着、想多认识我，有关于日常起居、爱好兴趣和日程安排等等。我答复的基本上是“恩”、“呵呵”。我想，我早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不爱你，对不起，谢谢你。没完全说心里话，那时，我心里是有人的，我喜欢另一个他，难以忘却他漆黑的双眸，像是星星对月亮的祝福与祈求。

　　你对我很好，向我推介值得阅读的书籍。在我无聊沮丧时，陪我闲聊，消磨时间。直至一件事情发生了。我的侄女生出来时，因为妈妈的子宫提早剥落，羊水和血水一涌而出，她为了自保，就吸了很多血水到身体里。按常理，发生这样危急的情形，小孩是保不住的。万幸，小侄女存活了下来，放入暖箱，要住院观察几日。我很担心，都乱了次序，家里人让我在家呆着等消息，又不能总给他们去电话，焦急得只想找一个人陪着，度过着一秒如一年的夜晚。你愿意陪伴我，问长问短，让我放心，不要害怕，一切会好起来的。这个夜晚那么漫长，如此静谧。有了你，天上多了闪亮的星星。

　　大家读到这里，或许会以为这将会完满一场男女之间的爱情。可惜，我有的至多是真真的感动。对不起，我不够爱你。张艾嘉的电影《少女小渔》里，刘若英饰演的小渔，面对那个为了骗绿卡而假结婚的外国老头，说的最多的是对不起。她的对不起是出于善良与感谢。我和她差不多，我没有强大的身躯扛起你的帮助和支持。

　　爱情和感动是不同的。爱一个人，你想让他为你感动，为你笑，为你哭。而，你被别人打动，单单是想对他诚恳地说上一句，谢谢。也有人叮咛，找不到你爱的人，找一个爱你、对你好的人也不错。我过不了自己一关，我对未来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需要的是一份互相交心、互相爱护的感情。我知道你对我的深情，可是生命不会以此句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便你曾为我交出真心，于事无补。你喜欢我，对我有好感，绝不是叶公好龙。可我是的，我应该趁早退出这场戏剧冲突的话剧，不要一次次辜负你的真情，给你更多的视野和机会，任我心中有无再多牵挂。

　　对不起。你说，你和我们，不就是没有月亮的夜空，倒是有些风姿，倒是缺了什么。那我呢？不也类似。这些年，没有恋爱，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兜兜转转，匍匐着寻找可以停泊的港湾。不代表了无收成，也有过一些难得的机会，有人点亮我的世界。遗憾的是，一回回没有意识地错过，或是一厢情愿，这不啻说明自我的薄弱。幸亏还有尚未展开、含苞待放的人生迎接风花雪月。是的，无所哀婉，人人皆如此，人人都有拥有和失去的东西。

　　夜越来越黑，月儿没露脸，人儿睡了，事儿也沉寂了。在没有月亮的夜空里，住着许多明亮眨眼的星星。

　　卖报人

　　从念小学至今，在这区住了将近二十年，亲历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周围的店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有一间小小的绿色报亭依然矗立在那儿，岁月的侵蚀和变迁与它了无关系。这家报亭的主人依旧二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这个普通的岗位上，不论春夏秋冬，不论物换星移。不知他的名字，每次见面都称他为老板。不过，我更喜欢叫他卖报人，一个勤勤恳恳的卖报人。

　　卖报人长得憨厚，胖胖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小眼睛，鼻梁不挺拔，嘴唇有点厚，个子不高，身上拖着个像西瓜一样圆圆鼓鼓的肚子，这个啤酒肚是他的特点，甚是鲜明，从远处就能分辨。他总喜欢光脚套着双破破的拖鞋，衣着简朴，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了。有时，他让人觉得他并不十分精神，似睡未醒的模样，也许和他选择在中午边吃饭边喝酒有关；但别人也不容易察觉到一丁点的倦怠，做起生意来倒也认真。算起帐来，戴上老花镜，和账房先生如出一辙。

　　要整日长时间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着实无趣乏味。他会做点什么呢，我猜想。无聊时，卖报人会从报摊里抽出一本杂志或一张报纸，躺在摇椅上，一个人慢慢看。有次，别人调侃他，说你可真有文化，还看书。他爬满皱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看的是《故事会》。原来，真的是一个文化人。如果看累了、看乏了，他会去边上的小店，买一包烟，和几个同是生意人的邻居一块抽，我疑问，这应是他一天里最悠然自得的时刻吧。不过，别以为小眼睛看不清楚，他眼尖，但凡见有人要到报亭买报，便迅速地拔起腿，狂奔过来，生怕漏了一笔买卖。

　　绝大多数时间，卖报人对待自己的工作，是勤奋努力的。报亭边上有个学校，一放学，孩子们会选择来他的报亭买杂志和漫画书。他会用不太流利标准、夹杂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帮孩子们找书，耐心地询问他们需要哪一期。若孩子们想买的暂时没有，卖报人会立马用笔仔细地记在小本子上，并对孩子们讲，他会去仓库里去取，改明再来。久而久之，孩子们都乐意来他这里买杂志，这个爷爷能给予他们方便。站在报亭，送别孩子们背着书包、捧着喜欢的杂志、蹦蹦跳跳离开，会不由自主地冒出几丝无法掩饰的欣慰和快乐。卖报人不单把自己的客人当成朋友，为他们提供最优质周到的服务，对自己的竞争对手也有一份慈悲。我见过几次，他把一些杂志给了卖完这些杂志的另一家书店的店主。他俩之间充满了彼此尊重和互相支持，不象所谓的商业宿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我和卖报人结缘，还是近几年。习惯去他地方买报纸或杂志，甚至在别人处有一模一样的东西，也会多走几步，到他的报亭购买，只想让他多挣点钱。没带钱的窘境，偶有发生。卖报人很大度，让我先赊账。这多半是缘于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卖报人知道我的喜好，去买的时候会为我准备我需要的报刊。更贴心的是，只要我想买，哪怕他的报亭不卖，他也会尽力地特地为我向供货商要一本。有几个月，我有事去了外地几个月，再次买报见面，他很关切，问我近来可好，好久不见，是不是有什么事。

　　卖报人有个姑娘，长得俊，身材匀称。偶尔也会出现在报亭来帮忙。卖报人当然开心，会和女儿聊东聊西。通常，他的妻子也跟着，一家人说说家长里短，很是和美幸福，就连有人要来买东西也没有发觉。那个客人会嘀咕，打趣地添上几句，老板，女儿来了，啥事都忘到脑后了。

　　一天夜里，气温直降，我裹着外套匆匆往家赶。途径报亭，卖报人正把帘子拉起来。没有理由，寒冷里，我在街的另一头看了一会，看着他迈着不太利索的步子，朝着家的方向静静消失，油然而生对他的肃然起敬。这世上平凡的人太多，甘于平凡的人太少，只有卖报人默默地诠释着什么才是真正的平凡。

　　笑

　　你的第一声笑，仿佛一道美好的光，融化了所有的冰封，带来无尽的光明与安宁。闻闻熟睡的你身上散发的香甜，似乎分明嗅出了有一种香香的味道。因为你，我们的世界多了一份纯真。任世间繁芜，你依旧如同一朵洁白的花朵，绽放着，让我们可以遗忘了一切伤心，而记住了平凡的快乐与满足。

　　2011年的一个冬日，风刮得厉害，冷冽得很，叫人直打寒颤。你落入凡间与我们相会，改变寒冷的温度，像一个上天派来的小天使，沉甸甸的希望成了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第一次，你睡在摇篮里，睡得香、睡得沉。你眉目清秀，五官标致，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是怎样前世修来的多少次回眸使我变成你的小阿姨，你也成了我的外甥女。望着你可爱的面容，我难掩激动，脸上挂满掩藏不住的喜悦，期盼着你的第一抹笑、第一个表情。

　　当然，我见证了你的第一次微笑, 我们一家人也将你的笑记挂在心里最柔软的一层。你笑起来很甜、很可爱，是无法用语言能形容的，那种生命最初光彩在瞬间便能点严冬的寒夜，能拂去我在社会挣扎起伏后残存的尘埃。你用真实、甜美的笑给我们单调的生活平添了亮色。囡囡，你是我们全家永远的宝贝。

　　囡囡，是你的小名。你有一个很好听的大名，是胡萱涵。涵是海纳百川的意思，萱是忘忧草，但其实是好吃美味的黄花菜，因而，囡囡会是一个活泼、爱笑、无忧无虑的漂亮姑娘。因为生在兔年，故又名兔兔、阿兔。

　　记得你刚生出来那会，脸很白，但身上别的地方很黑。可不知怎的，你爱在太阳底下玩，结果整个人都黑了，黑得发亮，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黑牡丹，倒是多了几丝特别，很有意思。你最喜欢小阿姨买的围巾小黄兔，睡觉要抱，出门了要带着，你还给兔子喂奶、吃饭，最令我欣慰的是，当问你谁买的这个兔子，你会笑着说，阿姨。原来，你什么都懂。

　　你很聪明，特别爱看电视，爱玩手机，也喜欢看书。有一次，你爷爷来看你，你很主动把香烟和瓜子都给你爷爷，居然最终目的是想要玩他的手机，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你也装出一副满不在乎、古灵精怪的样子。囡囡也对天线宝宝情有独钟，看的时候还很认真，好象是看见自己的好朋友一样。你也对图画书有着浓郁的兴趣，当你看见画着各色图案和故事的书时，会因为听到悲伤的故事流泪，会随着书本里翩翩起舞的蝴蝶扭动身姿。你也会一下子认出许多字、图形和数字等，这说明你天天都在学习和认识世界。当我们表扬你的聪明乖巧时，你先是没有表情，过一会便得意起来，迈着兔子步，又去玩玩具了。

　　你也很乖，很调皮，有小脑筋。我每次买了玩具带到你家，你会很开心，然后来亲亲我的脸，抱抱我的腿，很亲热。其实，这个完全是在拍马屁。但既然可以被你拍马屁，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的。你刚学会爬的时候，你一定要穿上护膝才肯爬。

　　你这只小兔子总叫人疼惜，你小脸蛋上不论是哭是笑，都那么单纯洁净，我怎么也猜不出你的小心思。就像有一天下起雨来了，你乐呵呵地跑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有点一本正经地说，“小阿姨，别担心下雨，我会出去玩的。”